被王语溪告知走不了了之后，顾灼灼心情的确是复杂的。说是不高兴吧，好像也没有，说是高兴吧，也不尽然。
她还有很多问题没从白子阳那里问到答案，这次若是匆匆就回去了，下次再见白子阳指不定就得什么时候了。
而且她也还没有和白子阳好好告别。
人家又救了她……还好心告诉了自己厨房在哪。
想到这里，顾灼灼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头，仿佛那里还残存着他食指的余温。
她还没有机会真的去厨房看看，但此时既然有了批准可以过去，那就算再留几天也不错。
这几天在她的要求之下，连饮食都不再以甜口为主了，偶尔有几个辣菜，她吃得还挺高兴。
王语溪盛情邀请自己进城逛逛，顾灼灼自己也觉得，难得来一趟远京城，不如就去看看。听闻昨夜进京的路其实也冻上了，到底是京城，连夜命人疏通，现下竟然已经通了。昨日因大雪，许多店面关闭、摊子也不摆了，今日雪停路通，加上不乏赏雪之人，因此大概会比较热闹。远京的美食也种类繁多，还能吃得到西域和北疆的东西，口味也偏咸辣一些，这倒是让她有些期待。
顾灼灼如今在沧海盟的衣服都是王语溪给她的，王语溪倒是大方，一股脑给了她五六套，还没算上昨日的袄裙和貂毛披风，每一套都颜色各异布料上佳样式华美。给她的时候只说不用还了，到时候带回天湖都成，可是顾灼灼却总觉得不好意思，到最后有三套一动未动。
在泠江，上元时穿个滚了毛边的外衣就能够，可远京不比泠江，现下又下雪了，化雪的时候最是冷的。都已经二月了，纵然立春已经过去十日，可昨日出去赏雪，顾灼灼还是得裹着那貂皮和袄裙。
不过也好，本来一身衣服是为着出发上路的，现下既然要进城，这身装束也不错。
只是这头发……总觉得不太行。往日她练剑下厨发型发饰都是从简，自己也能弄好，可若是换了诸如上元灯会这样的场景，小静可得在她的脑袋上狠下功夫。
如今小静不在，她也弄不太好，前两天在房里窝着，今日也以为是要出发，根本没考虑发型的事情。可顾灼灼捣鼓了半天也没弄出个好看的来，到了最后还是随意绑了绑，用的依然是那天卖奶茶时插头发上的小玉簪子，至于王语溪送她的两套头面，发饰几乎都用不上。既然发饰基本用不上，镯子耳环顾灼灼干脆也一点没用，到时候也方便整套原封归还。
顾灼灼正瞧着镜中自己的模样，试图通过前进后退瞧瞧全身是不是还过得去，屋外便响起了敲门声。
应该是王语溪给她找的导游找来了。
打开门，撞见的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顾灼灼愣了一下。
她怎么也没想到，导游竟然是白子阳。
白子阳今日依然是一身黑，不同的是他今日也披了个大氅，裹得十分厚实。
“王语溪跟你说过了吧？今日我带你进城逛逛。”白子阳没什么表情，看着发愣的顾灼灼道。
“嗯。”顾灼灼点点头。
对方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是确认她已经收拾好了，语气淡淡地道：“走吧。”
***
顾灼灼对于让白子阳来当导游这件事颇有微词。
马车里，对面的男人闭目养神，剑眉微蹙，薄唇紧抿，这一幕顾灼灼之前就体会过，那时候她才刚刚穿过来。顾灼灼记得，彼时在马车上，她问了白子阳好些个问题，直到最后问太多了，白子阳才选择了拒绝回答。
然而今日就不一样了，顾灼灼本来觉得是白子阳也刚好，她能再追问追问他，哪知道刚刚开口，就被白子阳禁止了。他将修长的食指放在唇前，让顾灼灼不要说话。
顾灼灼也没办法，最后二人只能沉默着向着远京城而去。
这样寡言寡语不苟言笑的男人，能当得好导游才怪啦，肯定还不如小静呢。
顾灼灼跟着马车摇晃，百无聊赖，终于又开始端详起白子阳来。
车里他将大氅脱了下来，内里依旧是一身黑衣，不过从样式上瞧，多多少少和之前的都有些不同，这一件看着厚实一些，也比昨日他切磋时的穿着宽松繁复些许，仔细一看可以看到衣服上有些暗金色的刺绣，沉稳而又华贵。
练起剑来真的如同一位江湖人，如今穿着暗金刺绣的衣袍再配上大氅，又像个王宫贵胄富家少爷。
关键在于他的武功是确实高，在那什么沧海盟里似乎也确实有地位。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穿越的呢？开挂了吧？顾灼灼想。
转念一想，其实白子阳好像一直都没有主动给过她任何拥关于现代的信息。关于字条上的内容，他闭口不谈，还是自己缠着人家问是不是他给的，才得到了答复。
自己不会是……被骗了吧……？
这几日顾灼灼确实容易多想，如今想到这，更加紧张了起来，目光完全无法从白子阳脸上移开，巴不得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些属于同类的信息来。
而在她对面的白子阳，此刻也并不好受。
车夫是一直以来都为沧海盟做事的人，但到底不是沧海盟盟内人，何况如今马车行在路上，隔墙有耳这类事情白子阳清楚得很，因此他阻止了顾灼灼说话。
这姑娘自从知道了他也是穿越来的以后，似乎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就像现在这样，白子阳能感觉得到她直直射来的目光，将他全身从上到下都打量一遍又一遍，毫不收敛。
之前也有过一次，是他们二人才初次见面的时候。但那时候她的目光还没有那么肆意，没一会儿就移走了。
而且那时候白子阳不甚介意。其实白子阳对这类事情一般都不太介意，无论他用什么身份，或多或少都经历过被人死死盯着的时候，然而今天白子阳却被顾灼灼盯得不太舒服。
甚至有些许紧张。
白子阳已经阻止了顾灼灼说话，总不能连人家眼神往哪里瞟都要管，无奈之下只能紧紧闭着双眼和嘴唇，微微皱着眉头，装作在闭目养神的样子。
顾灼灼焦虑，白子阳紧张，双方都有些尴尬，等马车停下车夫撩起帘子的时候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下了车，顾灼灼就把别的都抛到脑后了。
这是她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
穿越之前顾灼灼是北方人，对雪自然是见怪不怪，可当白雪配上这一整座古色古香的城市，顾灼灼也忍不住惊叹。
远京到底是皇城，建筑小楼鳞次栉比，街道横平竖直，马车就停在高大巍峨的一道城门门口，威严而肃穆，然而这样一座庄重宏伟的城市，却在一场大雪后被裹上了银装，又添了一分优雅。
“哇……”顾灼灼忍不住出声惊叹。
“沧海盟入京一般是从东城门进来，顺路一直直走就能到这，前面的城门算是东市的入口，进去之后就是整个远京较为核心的区域了。”
“马车进不去吗？”
“往里走一阵子许多路马车禁行。既是要逛，不若直接走路，反正大家都是习武之人。”
顾灼灼瞪了一眼白子阳，然而对方并没有看她。什么习武之人，自己习武可才一个月呢。可也不好反驳，毕竟身子还是原主的，顾灼灼也挺愿意走着逛逛，于是干脆又问些别的：“有东市，那是不是还有西市？”
“嗯。还有南市和北市。北市稍远些，东南两市最大，西南两市最热闹。今日带你在东市和南市看看。”
“哦哦。”顾灼灼点点头。
不由得也觉得小看白子阳了，真由他来介绍的时候，似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惜字如金。
二人也不多耽搁，便一同入了城门。
和顾灼灼想象的倒是不同，她本以为会像那上元灯会一样，卖许多新鲜玩意儿、吃食和话本子，哪知道进去后才发现，店面修得都十分上档次，卖的都是些金银玉器、上品丝绸、高档茶酒等等。
纵然在天湖山庄她不太关注那些高档货，但她心中也有个大概：这些东西都属于上档次的奢侈品。是以和白子阳一道走，她也没敢提出去店里看看，她可不敢让他垫付这个。
“没什么喜欢的么？”一旁的白子阳问她，“既然是逛街，看到喜欢的就进去瞧瞧。”
顾灼灼她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许多店她看着是挺好，可她哪里敢进去？无奈之下，她只能选择回复：“我……我想去看看王堂主说的西域的东西或者，呃，北疆的小玩意儿。还有吃的什么的……”
这类小吃和小东西让他垫付一下顾灼灼还能接受，就算她要回天湖了还不了，也还能当做是他请客赔礼。
“哦，东边和北边达官显贵多，主要卖……奢侈品。你说那些在西市和南市，晚些带你去南市。”
“我不买奢侈品，我们可以直接去南市。”
“不急，等等。”白子阳语气平淡。
顾灼灼现下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古代的导游，难不成也吃回扣的？可自己也没钱啊！
没多久，白子阳倒是停了下来，带着顾灼灼进了一家店。
合着是他自己有想买的东西。顾灼灼在心底撇了撇嘴，跟了上去。
可进去一瞧，顾灼灼才发现，这家叫韶华驻的店面，卖的尽是首饰。
两人刚踏进去站定，那掌柜的便迎了上来：“两位贵人，今日是要瞧些什么？”
顾灼灼也很好奇，白子阳到这种地方来要买什么。他总不可能是给自己买，难不成是有相好的……？顾灼灼在脑海里搜寻了片刻，也没觉得白子阳像是个有相好的。
想了想几个她认识的女人，总觉得王语溪似乎最有可能……？对哦，王语溪把自己的首饰都给顾灼灼了，缺了两套这不很正常。只是没想到，这白子阳竟然是这种能给女朋友买首饰的人……
正当顾灼灼思绪飘远，却听一旁白子阳道：“给这位姑娘寻一套头面。”
顾灼灼偏过头去一瞧，白子阳看的正是自己。
“不知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我……”直接说自己没钱好像也不太好，质问白子阳这是做什么似乎也挺不给面子，加上顾灼灼本就震惊，一时间有些无措。
“你挑几套素雅些的，先拿给她瞧瞧吧。”一旁的白子阳发话。
那掌柜了然，点点头而后就去了。
此时剩下顾灼灼和白子阳两个人，顾灼灼总算是能压低声音将疑惑问出口：“给我买是做什么？”
“我见王语溪忘了给你一套头面，连着两天你都这么打扮，是沧海盟待客不周，刚好由东边进城，带你过来买一套。”
“她给了我的！”顾灼灼有些着急，“给了我两套呢。”
“那你为什么不戴？你这身又不是练剑和做饭的装束。”白子阳此刻面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疑惑。
“我……”这下顾灼灼更加窘迫了，她咬了咬嘴唇，只能无奈道，“平日很少梳过于繁复的发型，就算是要穿得正式些，也是小静她……”
“啊……”白子阳愣了一下，这下总算是明白过来，手指放在鼻下摸了摸，沉默了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的问题，没想到这一茬。我瞧着王语溪平时不爱戴首饰，以为她没有，就没给你备。咳……来都来了，无碍，你一会儿还是瞧瞧吧，就当是……我给你的赔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