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妹子,你就放心吧,老何头虽然只是个土郎中,可是医术不错,听说别村的大户都会来找他看病的,你家夫君肯定会没事儿的。”
樵夫帮着顾灼灼在灶房里熬药,两人刚刚将请来的何郎中送走,白子阳被何郎中扎了金针,如今总算是没有再发烧了,顾灼灼才算是放下些心来,紧绷的神经此刻终于得以放松,而放松的结果就是大脑短暂的空白,而这一空白直接导致顾灼灼忽略了孙二话里的一处关键。
“多谢孙大哥了,如此大恩,小女子铭感于心,来日必当涌泉想报。”顾灼灼调好熬药的火候,站起身来再一次向樵夫孙二道谢。
“哎呀顾家妹子你真是太客气了,这话你来来回回都说了多少回了,救人可是积德的好事儿,更何况我这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这样子我可受不起。”樵夫孙二在旁边收拾着从山上带下来的柴火,方才又是腾房、寻医的,一时便耽搁了,“要我说啊,小兄弟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
这回,顾灼灼迅速捕捉到了其中的一个字:“娶?”
“是啊。”孙二理所当然地说着,一边说着一边干活,头也没抬,就没有看到顾灼灼惊讶中夹杂了尴尬、懵逼等等复杂情绪的神情,“哦合着小兄弟是倒插门啊?不过那也不亏。”
这是倒插门的事情吗?白子阳怎么可能嫁给自己,呸,自己差点被孙大哥给绕进去了,她和白子阳两个人之间压根就没有什么谁娶谁嫁的问题。顾灼灼不断腹诽,这孙二是从哪里下的这个结论的,她记得自己之前和他说明情况的时候说的是兄妹啊……
顾灼灼没有开口,而孙二则是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沉默,仍然自顾自地在那里说着:“现在多少夫妻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尤其是年轻夫妻啊,可你们不一样,小兄弟在山里受了这么重的伤,换做是别人家的小媳妇遇到那种情况怕是早就六神无主了,别说是自己出来找出路了,就算出来了,吃了那么多苦肯定只想着自己了,哪里像你啊。”
孙二是由衷地佩服顾灼灼:“这才是他们常说的那什么,患难见真情嘛,等小兄弟醒了我一定告诉他,让他好好待你,你这样的媳妇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咯,就说咱们村东边洪家,他家二儿媳妇也是同你一样的好,奈何洪二鬼迷了心窍,偏生喜欢外头的,好嘛,将那位娶进来做了平妻,对洪二媳妇那是百般冷待,可后来啊他做工出了事儿重病一场,陪在他窗前的还是洪二媳妇,后头那位早就卷了银两跑了。”
顾灼灼听着孙二说着八卦,只觉得自己头上顶着两个大字——尴尬,她有些讪讪地开口道:“孙大哥,我、我们不是……他是我哥哥……”
“大妹子我懂,你这哥哥是情哥哥吧!哈哈哈,我虽然还没成家,可也是经过事的,你看他的眼神可不是兄妹的眼神,而且刚刚我不过只是帮着扶了小兄弟一把,还昏迷着的人居然皱了眉头,而且明显抬了下手,若真是有力气,怕是就要把我的手拍掉了,可是你的靠近却没有问题,你俩这关系可不一般。”
闻言,顾灼灼想要解释,可却无话可以反驳,纠结了片刻,她干脆放弃了,尴尬地笑了两声。
“也还好你俩是小夫妻,不然我这屋子还真不好弄,我家总共也就一间多余的房间,若你俩是兄妹,那只有我和小兄弟一间,我倒是没问题,可小兄弟那样子,怕是没办法的,现下这样还能将就将就。”孙二把顾灼灼的笑声当做是附和了。
算了,将就便将就吧,顾灼灼知道白子阳的情况,现在确实只有自己能照顾他,这么看来,这夫妻的身份倒还更方便些。
虽然面上是接受了夫妻这个身份,但等到真的只剩下顾灼灼和白子阳的时候,顾灼灼还是觉得有些别扭,虽然山洞里也是只有她和白子阳,可现在到底不一样了,在别人眼里,他们这样是理所当然的、甜蜜的。
算了,不想了,白子阳赶快好起来才是大事儿。
躺在床上的白子阳已经喝了药,此刻神情终于彻底舒展了,呼吸平顺,面色平常,和在山上相比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只是扎针之后白子阳退烧出了一身大汗,喝药之后又发了一次汗,现在身上有些黏糊糊的,而且还要给白子阳换药。
顾灼灼认命地烧了热水,闭了门,将白子阳身上的衣物仔细地除去,白子阳光裸的身子上因为汗水而反光,看郎中的时候顾灼灼便帮他擦洗过,此刻除了有些汗水别无其他污渍了,她洗了条巾子给白子阳擦身。
从额头到脸颊,再到下颌,接着是肩颈、胸口,最后是双手,每一处顾灼灼都擦得很仔细,尽管温柔可是干净,尽管干净,可因为发了两次大汗,再加上何郎中敷的外伤药味道委实有些冲鼻子,药味和汗味交织,白子阳此时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然而顾灼灼完全没有嫌弃,就连一个皱眉皱鼻子的动作都没有。
触碰到白子阳身上那些伤疤的时候,她叹了口气,这身上的疤痕相较之前,又多了几道,顾灼灼特意擦得更加温柔平缓了。
擦完汗、换完药,顾灼灼给白子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孙二的衣服穿在白子阳身上有些短,又有些太宽,那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顾灼灼轻声笑了,有些遗憾这时候没有手机,要不她还正想把现在的白子阳拍下来留作纪念。
与此同时,顾灼灼也松了口气,因为这次白子阳没有再攻击自己,他的毒爪功好像得以控制了,看着白子阳安稳的面容,顾灼灼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一切忙完,月已当空。
顾灼灼面临了一个难题,她应该睡在哪儿?
床上,白子阳一个人就占了大半,自己根本没办法也不敢去和这个伤员挤。
地上,顾灼灼怎好意思将别人家干净的铺盖往地上铺,更何况,在孙二眼里,他们俩可是夫妻,睡在地上不是很奇怪。
思来想去,顾灼灼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的墙面,就在白子阳的头侧,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白子阳一睁眼,看见的便是顾灼灼的侧脸,顾灼灼正俯身给自己擦手,他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连出声都忘记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片刻之后,顾灼灼准备给白子阳擦脸,头一抬,两人四目相对,顾灼灼拿着巾子的手一顿。
“你醒了。”轻咳了两声,顾灼灼继续用巾子擦着白子阳的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子阳感受着脸上温热的触感,有些愣神,一直到顾灼灼又问了一遍才回答道:“嗯,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
白子阳的这一停顿让顾灼灼有些紧张,他脸上移动的温热停下来了,顾灼灼严肃地打量着他,问道:“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说!”
“就是,饿了。”顾灼灼严肃的表情让白子阳忍不住莞尔,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还自己坐了起来,接过顾灼灼手中的巾子,“我感觉我已经好了,真的。”
听到这个回答,顾灼灼有些哭笑不得,不过也是了,这几天昏迷着,白子阳也就喝了点水、喝了点药,肯定会饿了,这倒是自己疏忽了。
“你等等啊,我给你做吃的去。”
大步冲进厨房的顾灼灼把孙二吓了一跳。
“孙大哥,我来做饭吧,这段时间厨房你就放心交给我吧。”
“这怎么好,妹子你好好照顾你夫君便好,我虽手艺不精吧,但咱们勉强凑合凑合还是可以的,你照顾病人也辛苦了,今天中午咱们吃肉喝汤。”正煮着排骨汤的孙二蹲在灶台前抬头。
“没事儿的孙大哥,他已经醒了,你看我们这样子,也就只能先做做饭报答你了。”对孙二,顾灼灼真是万般感谢,也是真的将他当做了老大哥,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值钱的东西也就是明月剑和玉笛了,可这俩都不能送,吃人的住人的,孙二都没有提过半分钱的事儿,只有她先用自己的手艺聊表谢意了,旁的日后再补上。
顾灼灼将孙二推出厨房,就开始动手了,细想想自己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动手了,还真是怀念呢,山洞里的草药羹可不能算数,缺料缺工具,那是真凑合。
她先看了看孙二煮的排骨汤,眉头微蹙,孙大哥对自己手艺的认知还算准确。所幸排骨也只是刚下锅,还能挽救,她环顾厨房,孙二挣得不多,可家里就他一个人,偶尔喝点小酒,旁的没什么开销,顾灼灼竟然看见了挂着的香肠和腌肉。
再看看地上的时蔬,顾灼灼很快便决定了今天的菜谱。
只见她撸起袖子,拿起一个新挖的春笋,迅速洗净、去皮,手起刀落,一眨眼,那一根笋都变成了笋条,再拿起一个,这次变成了笋片。
顾灼灼看了看切好的笋,暗叹,还是有些手生了,处理笋子的速度有些慢了。
笋条、笋片分别过水,一焯。
倒掉排骨汤,重新凉水放入,再加葱姜等配料,这时候,顾灼灼切了一块腌肉,一同放入锅中,减柴,火势变小,加水放到灶上。
之后,顾灼灼便先去处理别的了,香肠蒸熟切片,炒锅中热油,将笋片和香肠一道放入锅中煸炒,因着白子阳,顾灼灼的调料放得清淡。
孙二站在自己灶房的窗边,只觉得顾灼灼甚是厉害,动作娴熟利落,仿佛不是在做饭,而是在表演,随着饭菜香味的散发,他越发觉得白子阳会找媳妇儿。
而当他吃到桌上的两菜一饭的时候,孙二下定决心,找媳妇儿要按照这手艺来找。
“兄弟啊,你媳妇儿的手艺真是绝了!”
闻言,顾灼灼和白子阳都愣住了,尤其是白子阳,他转头看向顾灼灼,面带询问。顾灼灼有些尴尬,又不好说什么,只得转移话题:“快吃饭快吃饭,今天可是一笋三吃,腌笃鲜、香肠笋片以及春笋香菇焖饭,好吃就多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