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灼灼并没有笑多久,她还没来得及将野果和兔子收拾了,就注意到白子阳面色极差,泛着异常的红色,嘴唇干得开裂起皮,眉头紧锁,显然睡得极其不踏实。
这下子,顾灼灼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野兔子,她赶紧伸手一探,白子阳的额头滚烫,顾灼灼心下一惊,这是发高烧了,看这样子,怕是已经烧了一会儿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她赶紧拿了之前扯的布条做巾子,浸湿放到白子阳的额头上,然后抬着一竹筒水想要给白子阳喂一点,可情急之下,顾灼灼手一抖,高烧中的白子阳没来得及咽下口中的水。
水只是浸润了他干裂的嘴皮便顺着下颌留了下去,顾灼灼急得不得了,高烧之下又没有药,若是连水都不喝了,那就糟糕了。
大概是烧得难受,白子阳微微动了动,额头上的巾子就掉了下来,顾灼灼一把接住,巾子与手触碰的那一瞬间,顾灼灼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才这么一会儿,浸了凉水的巾子竟然已经变得温热,可见白子阳此时的体温之高。
顾灼灼看了一眼白子阳,稳住了自己急躁的心态,先给白子阳擦了擦嘴角,重新拿起竹筒凑了过去,然后,竹筒边缘轻触嘴唇,顾灼灼用另一只手扶着白子阳的下巴,手微微一倾,竹筒中水缓缓进入,顾灼灼仔细看着白子阳的嘴,松了口气,这一口水终于顺顺当当地被白子阳咽了下去。
这一口水如同甘霖,白子阳主动求水,吞咽更加快速,这下容易了,顾灼灼小心翼翼地给他喂了大半竹筒,还煮了之前的草药喂他。
水和草药是喂进去了,可是白子阳的温度却始终降不下来,顾灼灼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拉开了白子阳的衣服,白子阳的上身裸露在顾灼灼眼前,胸口和肩膀处恶化的伤口在被顾灼灼尽收眼底。
果然,伤口发炎了。
这几天,白子阳好了不少,便自己换药,包括斗狼的前夜,顾灼灼本想帮忙的,却被白子阳拒绝了,说自己没有问题。
哪成想,这才一晚上的事情,伤口就已经恶化成了这样,大概也有带伤过度使用内力的缘故,顾灼灼一想,非常愧疚,要不是因为自己功夫太差,白子阳也不至于如此…
不行!必须得找到出山的路!
顾灼灼原本想等白子阳再好些就开始找法子出去,可眼下的情况已经容不得顾灼灼再等了,白子阳需要大夫,而不是什么半吊子的常见草药。顾灼灼一咬牙,将自己的竹筒排包装满果子和水,带上明月剑就出了山洞,她必须要找到出路。
***
天不亮,顾灼灼就又出发了。
昨天她找出路找了整整一天,然而出山的路却不是那么好找的,顾灼灼真正走到林子里才发现,她之前走过的区域不过是这偌大的林子的小小一角,昨天她就差点迷路,还好随时用明月剑做了记号,最后才回到了山洞。
即便如此,她还是得继续,白子阳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不仅没有退烧,甚至还出现了走前换了药的伤口开始化脓的情况,这草药对现在的白子阳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
顾灼灼眼都没闭,守着白子阳照顾了一晚上,如今再次出发。
然而,今天顾灼灼要面对的挑战比前一天要更大。
刚走没多远,头顶的天空就已经阴云密布了,顾灼灼找出路的间隙,时刻抬头关注着天气,与此同时,不停地在心中祈祷不要下雨。
可是这老天爷明显没有听到顾灼灼的祈祷,很快,雨滴就落了下来,从一滴一滴,迅速就倾盆而下,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顾灼灼就已经变成一个落汤鸡,全身湿透了。
顾灼灼身在大雨之中,即便有树冠的遮挡,却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只希望着别打雷,不然这树林当中,她还真找不到什么安全的躲避之处。
事态紧急,环境恶劣,顾灼灼得赶紧找到出路,抱着这么个想法,饶是大雨浇头,顾灼灼也毫不犹豫地再次走起来。
可是大雨之下,本就能以辨别方向的路更加难走了,路面湿滑、泥泞不堪,淋湿的枝叶更是成了脚下的无数小陷阱,顾灼灼已经摔了不知道几跤。
摔了就站起来,继续走,走了又摔,摔了又再站起来,又继续走,又继续摔,就这么走走摔摔,顾灼灼身上的衣物已经彻底看不出颜色了。
最后摔的那一下,顾灼灼直接脸着地,双手撑着,还往前滑了一小截。她再站起来的时候,已经一脸的泥泞,还有几片残叶黏在脸上、插在头发里,四肢摩擦着地面,除了泥泞,还留下了刮擦的伤口。
雨大的好处,大概就是洗脸方便了吧,顾灼灼仰头对天,大雨很快就冲刷干净了她脸上和手臂的肌肤,这时候,皮肤上大大小小的淤青、伤痕越发地明显,顾灼灼只是看了一眼,便又继续找路去了。
又走了很久,顾灼灼已经消耗了左右的体力,她现在手痛脚痛脸痛,全身没有哪里是不痛的,其实她早就走不动了,可是她却不能放弃,白子阳还在山洞里等着她,等着她找到出路去看病。
顾灼灼咬着牙,又走了许久,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了,看日头已经是下午了,她又走了大半天,可还是一无所获。
即便她此刻精疲力尽,可是她还在继续,总是围着一个地方打转也没有关系,就算是这种让人崩溃的情况,顾灼灼也不过是不断地选择不同的方向去尝试。
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顾灼灼淋湿的全身都干透了,地面和树木都恢复了干燥的触感,太阳西落,雨后的晚霞总是格外明艳的,可是顾灼灼无心欣赏,她以剑为杖,尽管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却依旧停下来过。
兴许是看她这般执着不放弃,也兴许是顾灼灼和白子阳倒霉到头了,顾灼灼终于迎来了转机。
尽管她还是没有找到出山的路,可她却看到了代表着出路的希望——她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粗布短打的衣裤,身上背着满满的的柴火,她居然遇到了一个樵夫,若是对方肯帮忙,那他们肯定能走出这树林。
“大哥!求你帮帮我们!”看见樵夫的那一刻,顾灼灼差点就要喜极而泣了。
樵夫这边,就看见一个满身脏污的泥人从不远处冲向自己,靠近的时候立刻便是一个大礼,全身皱皱巴巴的,一看就知道是淋雨后湿透了的模样,脸上、手上有很多擦痕、淤青,手里握着把剑,抬头一看,看面容竟然还是个清秀的小姑娘。
他先是一愣,本来见人冲过来,他还戒备地拿着自己的砍柴刀,如今这么一看,樵夫将刀放下来,就算这姑娘拿着剑,看她苍白的脸色,只怕没有那把剑的支撑,这一个大礼就能让她跪倒趴伏在地上,此刻闻言,他反应过来,赶紧扶起顾灼灼。
樵夫等顾灼灼稍稍缓过劲儿以后,问了她详细的情况,直言可以帮忙。
顾灼灼万分感谢,不顾全身疲惫,拿着明月剑、带着樵夫,顺着自己的记号往山洞走去,这一次的回程,顾灼灼充满了希望。
***
此刻的顾灼灼满头大汗,头发都黏在了脸上,此刻她的背上是仍旧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白子阳。
饶是顾灼灼天生力大,可是她已经一夜没睡,整整两天的极大运动量,再加上今天基本没有进食,双腿、双手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事实上只有她知道,自己双手护着白子阳,两只手此刻在微微颤抖,只是咬着牙在克制,唯一能察觉到的白子阳昏迷不醒。
明明顾灼灼的身体已经处于极限了,可是她的大脑却异常冷静,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实,出山的路上其实有几处不好走的地方,顾灼灼自己摔了,也硬生生地护着背上的白子阳没有受一点额外的伤。
然而超越生理极限带来的痛苦越发明显,顾灼灼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四肢沉重到毫无感觉,她完全是凭着惯性跟着樵夫,听觉也开始出现了严重的耳鸣,五感逐渐微弱,周围的环境突然之间就消失了,只剩下她和背上的白子阳,还有“咚咚”的心跳声仿佛鼓点,为她伴奏。
就在顾灼灼对外界已经无知无觉的时候,危险慢慢逼近,她正在靠近的大树突然在她的眼前掉落下一条毒蛇,那毒蛇从树枝上掉落在地,并且朝着顾灼灼的位置游动起来。
可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还迎面走过去,毒蛇察觉外物摆出攻击姿态,瞬间袭击过去,顾灼灼的肌肉反应让她下意识往一侧躲了过去,可是却无法做出更多的应对。
就在这时,樵夫用砍刀一挑一砍,毒蛇无力地落在地上,他有些担忧地看着顾灼灼:“不如还是我来吧。”
其实在山洞里樵夫就提出,他把柴火给扔了,帮忙背着白子阳。
可是顾灼灼哪里肯再让人因为帮忙而误了生计,再加上樵夫要引路,背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肯定会对他找路有影响,顾灼灼便心领了他的好意,在樵夫吃惊的目光当中小心翼翼地背起烧得迷糊的白子阳。
就像现在一样的坚持。
“继续走吧……”实际上顾灼灼根本没有听清樵夫的话,可她艰难地开口道,脚步不停,紧紧地跟着樵夫。
这么一背、一走,十几里的山路上,只见前头一个背着满满柴火的壮汉,后头则是一个清瘦的姑娘,背上背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差点就要看不见姑娘的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