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一趟出来你师父便多了两个徒弟?”顾灼灼终于将故事听到了回程的部分,发问道。
“不止。”白子阳笑道,“这一趟出来,可收了好些个呢。回程的路上师父走得比来时慢,因此救下的还不止两个。从西域出来没多久,她在鸿羽县城便救下了两位师妹。她们二人是孪生姐妹,家中女儿实在太多,她二人刚好到了可以卖去青楼的年龄,便被父母拖拽着要卖去,是我师父一大早出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见了被父母拉扯又苦苦哀求父母的她们,把她们救下了,给了那家父母和卖过去一样的钱财。”
“一样的钱财!”
“没有多少钱。”白子阳摇了摇头,“那些钱财,怎么比得上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呢。师父也是清楚这一点,若是有时间,到了一座城市便会特意去那种地方瞧瞧,只不过她前往西域的时候白天基本都用来赶路了,晚上过去的,都是消遣的客人,为此她还曾经自责过,不能帮尽天下苦难之人,也正是因此,回程的时候特地放慢了脚步,也是为了照顾我和陆玖这样身上带伤的孩子。”
顾灼灼听到此处,只觉得李清弦的形象越发地高大了起来,一个人要有怎样的胸襟,才能将救尽天下苦难之人作为自己的抱负?
见顾灼灼没有别的问题,白子阳便又接着往下说道:“也是从西域回程的路上,救下了之前我与你说的那个师妹。”
“就是比你大上许多、已经嫁了人却被逼着给别的男人生了许多孩子的那位?”
“嗯。”白子阳点头,“还有一个被扔在田边哇哇哭嚎的女娃娃,还在襁褓里便被师父救下了;中途我们还遇上了一个来抢我们干粮的小乞丐,最后也被师父收入了门下。师父从棠安出来的时候,就带了十余个弟子,回去的时候,好像都有二十个了。”
“那烟雨阁平日里的弟子,又都是哪里来的呢?”顾灼灼问道。
“一些是师父和师姐妹们出去游历救下的,还有一些是自己逃出来,听闻烟雨阁的大名,主动前来投奔拜入烟雨阁门下的。”
“只要是苦难之人,无一例外都能成为烟雨阁弟子吗?”
“那也不是。”白子阳摇头,“师父是有原则的,品行不端之人必然不收。若是为了生存,不得不行偷盗之事尚且情有可原,若是本性如此,便断不会收。甚至就算入了门,被发现在阁内为了权利勾心斗角,也会被逐出师门。”
“可人的品性,要如何能一眼瞧出?都先收入门下观察吗?”顾灼灼心生疑惑。
“我师父可厉害着呢。”白子阳笑着道,“一般人骗不过她的。很多时候她一眼便能瞧得出人的心性如何。所以烟雨阁中,新入门的弟子年纪小的倒是占了大多数,毕竟环境容易影响人的心性,许多以前历经苦难的女子,有的,便是在这尘埃滚滚之中污染了心智,回不到曾经了。这也是师父时常自责的原因,恨自己不能早一些救下她们。”
一顾灼灼听到这里,却觉得有些伤感,只能感叹世道不公,就连救人,也都得看缘分。
白子阳见顾灼灼在那伤神,便试图将话题又绕到不那么沉重的地方去:“除此之外,师父也鲜少收那些为了学武拜入门下的,若学武是为了救济苍生,就算家中富庶也可入门,但若只是一心向武,就算家中清贫也绝无可能入师父门下。要知道,我师父可是有断肠指名号的,她的琵琶,是能杀人的琵琶。”
“我听你说过,在天湖山庄的时候。”顾灼灼笑了笑,看得出来,白子阳也是由心敬佩他的这位师父。
“还想听什么?”看顾灼灼又露了笑,白子阳也算是放下了心,烟雨阁的事情大都和暗影阁没了关系,之前他不得不瞒着顾灼灼太多,若是现在能说一些他能说的,他倒是不介意顾灼灼多问问。
听到这话顾灼灼可来了兴致,人都是八卦的,先前憋了这么久,顾灼灼嗑药逮到这个机会好好问一番。
可是自己想知道什么呢……?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身影竟然还是陆玖。顾灼灼记得,当时在栖花楼的时候,陆玖光靠那所谓的笛子信物便认出了白子阳,还和白子阳争吵、撒娇,关系好到如同男生宿舍里的两个室友,可是陆玖到底不是男孩子啊……思及此,顾灼灼心中别扭的劲儿又上来了,想了想,便道:
“想听听你在烟雨阁有什么趣事呀?比如你的笛子是怎么来的?你和你的师姐妹们,还有和阿玖又发生过什么好玩的事?”
“你是好奇宝宝吗?”没想到顾灼灼一下竟说了这么多,白子阳觉得心情又好了几分,甚至还抬手去轻轻弹了一下顾灼灼的额头。
顾灼灼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向着白子阳吐了吐舌头:“你先问的我还想听什么,怎么,莫不是现在要说话不算话了?”
“我说我说,全都告诉你。”白子阳语气里带了几丝宠溺的味道,而后便一边回想一边道,“笛子……笛子便是师父送我的,她救我的时候身上有一把玉笛,便把它给我了。它叫希声,应该是调子偏低的笛子。现下我气息不稳,等以后有机会了,吹给你听。”
“好!”顾灼灼眼睛一亮。
“也是师父教我吹的笛子,只是我音乐天赋一般,远不如师父,也远不如陆玖,因此我也很少将那笛子作为武器,那玉笛反而更像是师父给予我的信物。也正是因此,我之前才说,这是我在烟雨阁的信物。至于其他的趣事……其实也没什么趣事。当然了,你或许觉得挺有趣的吧……”
“比如?”
“之前说过的。”白子阳眯了眯眼睛。
“哦哦哦,我懂了!把你当模特!”顾灼灼坏笑着道。
“咳。”白子阳清了清嗓子,耳朵竟然开始有些发烫,本来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不知为何,在顾灼灼面前说这个,总觉得有些难为情,“给我梳各种发髻,给我穿女人的衣服,还有给我化妆。至于你刚才说的陆玖,就在一边幸灾乐祸,美其名曰自己还小,要多学习学习。她那时候已经十岁了,以前又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小是小,但要说不会,我可一点都不信。这帮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噗……”顾灼灼一直憋着笑,白子阳说着说着,终于忍不住,开始大笑起来,“好可惜呀,真想看看你被化了妆梳了头发穿着女人衣服的样子,你这么好看,扮成女人肯定也很有味道吧?那你易容的时候有没有易容成女人过呀?”
“我很好看吗?”白子阳一挑眉。
这下换顾灼灼愣住了。面前的男人带着一股玩味的笑,好像抓住了她的小辫子一样,反客为主,倒是调笑起她来了。
脸颊猛然烫了起来,顾灼灼先前还想问他,现下却被这一句话搞得完全问不出来了,只能支支吾吾道:“挺……挺好看的吧……”
其实白子阳也只是下意识地一问,最开始只是想转移话题,他不愿意顶着白子阳的脸正面回答顾灼灼的问题,否则以这小姑娘的聪明劲儿,问东问西把他会缩骨的事情给问出来,说不定就会怀疑到顾心儿身上去。
他之前陷在噩梦中恍恍惚惚的时候,看到顾灼灼为他付出的模样,冲动之下曾有考虑过,不如把顾心儿便是他的事情告诉顾灼灼,然而那时被顾灼灼当成了他是要告知张狗蛋一事,这事便暂时作罢了。这几日他思索再三,自知牵扯甚多,还是决定暂时保密。
可白子阳没想到,下意识的一句无心之言,现下竟然给山洞里的气息染上了几分暧昧,连带着自己的耳尖都又烫了几分。他挠了挠头:“咳……谢谢。你还是第一个这样说的。”
“我是第一个?”
不会吧,白子阳身边的人都这么没眼光的?
“算是吧。”白子阳笑着道,“我刚到烟雨阁的时候一身伤,包括脸上也是,那时还是十年前,这身子也才十三岁,还小。等到脸上的伤疤都消去了,也没有人这般说过。”
“也包括陆玖吗?”顾灼灼下意识地出口。
“她怎么会夸我,你想多了。”白子阳撇了撇嘴,“混熟以后她简直就是放飞自我,完全是个任性的大小姐,平日里老爱对我呼来喝去,说我是男的,是师兄是大哥,能者多劳,我在烟雨阁的日子和她都是天天打架,她能夸我就怪了。且我在烟雨阁里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离开的时候只比陆玖高半个头,现在都高出她一个头了吧?好像直到及冠才没有接着长。”
“诶?你什么时候离开烟雨阁的呀?”顾灼灼听到这里,又觉得好奇。
“入沧海盟的那年正式离开了烟雨阁吧。不过依旧算是烟雨阁门下的弟子。”白子阳道,“那时候是七年前。”
白子阳入盟已经七年,这在她才刚到沧海盟的时候她便知道了,彼时她和白子阳在茶楼喝茶,她问了白子阳一堆问题,就像现在这样。不过当时她对沧海盟还不算了解,现在她知道了归月堂堂主乃是王语溪,副堂主乃汪书贤,可仔细一想,王语溪只来了三年啊?这可就怪了,白子阳既然是这二人的下属,来得应该不会太早才对,怎么就来了七年了?
“等等,你来了七年这我知道,可仔细一想,那你那岂不是……比王堂主还要久?!”顾灼灼忍不住惊呼。
“嗯……包括楚玉笙,也是在我之后来的。我姑且算得上归月堂中武功最高的几个之一,我也懒得要什么堂主的位置,便去当保安头子了。”
“噗。”顾灼灼想起来,白子阳应该就是那个残月部的首领,只不过大家更习惯叫这部门安保部门,没想到竟然连白子阳本人,都管自己喊“保安头子”,“这我好像知道,就是残月部的老大对吧?张同祺小哥便是你的下属。”
“嗯……”白子阳也是这时候想起,自己是以顾心儿的身份向顾灼灼做的介绍,好在顾灼灼丝毫没有怀疑,他便接着道,“我也没有想到,后来的归月堂副堂主,竟然对你做出这种事。他害你之前我并不知晓,对不起,若是我能……”
“你不用道歉。”顾灼灼摇了摇头道,“我大概能猜到你是不知情的。他联合了外人对吗?”
“嗯。”白子阳点头,“只不过究竟是什么人,我还尚且不知。”
“还害得你也受伤了……”顾灼灼叹了口气,“没关系,等我们出去,一定报仇雪恨!我还有别的事情想知道呢,你还愿意说吗?”
“你问。”白子阳笑了笑,道。
“你是怎么到沧海盟去的?你那时候应该还不知道沧海盟是一群穿越者组成的盟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