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灼灼实在拗不过顾心儿，没办法，只好带着她悄悄摸过去。
好在那声音并不算远，而且就在两人往那边赶的过程中，张同祺好像还又叫唤了两声——
分别是“救命——！”和“啊——！”。
往那边走的路顾灼灼也认识，她记得，走出花园之后只有一条石子路，顺路走不了多久，就会有一个九曲荷塘，池边相对空旷，没那么多花花草草，是以当时白子阳和莫辞远还在那边上切磋来着。
张同祺的声音便是从那边传来的。
顾灼灼带着顾心儿顺着那小路悄悄过去，越接近那荷塘，便越能听到武器摩擦空气发出的声音，还有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呼吸声。
等荷塘已经进入了视线范围内，顾灼灼果然瞧见了两个人影，正在缠斗。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单方面进攻另一个人，另一个人不停躲闪，就在这荷塘边上绕来绕去，狼狈及了。
顾灼灼拉着顾心儿悄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头小心翼翼地望去。
两人都穿着黑衣，天色已经完全黑了，顾灼灼眯着眼睛也分辨不出两个黑衣人到底谁是谁，只知道进攻的那个黑衣人手上拿着的似乎并不是剑，那人双手都持有武器，武器带着些许弧度，瞧那空中的影子，宛如两轮新月，但重量应该不小。
躲闪的那位黑衣人两手空空，只不停地躲闪、逃窜，可顾灼灼明明看到他腰间应该是挂着剑的——
应当是剑早已经出鞘，就像那日的自己一样，被打飞了去。
黑灯瞎火，光靠看的，顾灼灼定是分不清楚谁是谁，但好在张同祺小哥一直在不停地叫唤。进攻者每攻击一次，都能听到张同祺的声音，偶尔是“轻点儿”，偶尔是“哎哟”，甚至还有求饶一般的“有话好好说”。
联想到之前的叫声，顾灼灼基本可以判断，那位躲闪者应该就是张同祺。总不会有人一边打人，一边还求饶吧？
虽然看上去，那奇怪的武器一下也没挨到那不停躲闪的张同祺。
不过张同祺好像一直都是这么个有些跳脱的性格，想来似乎也不奇怪。他的剑都没了，如此这般喊叫可能也是无奈之举。
不晓得在这样的进攻下，还能撑多久。
顾灼灼想起那日小瓜子说，张同祺的名字在那帮沧海盟会武的里，还是能排自己前边儿好几个的，这么看能将他的剑打飞的人，只会比他更厉害……
顾灼灼带着拖油瓶顾心儿在这儿，恐怕并不能帮上忙。
她得去找帮手。
思及此，顾灼灼回头看了看顾心儿，尽量只发出气声道：“走，肯定打不过，我们去搬救兵吧。”
“去哪？找谁？”
顾灼灼想了想，她能想到的，和她最熟的，有且只有一个人：“白子阳。”
说完，她拉着顾心儿便要悄悄溜走。
然而刚迈出去没两步，顾灼灼就感到周遭的空气仿佛变了一般。
风好像猛然静了下来，可周遭的温度却并没有丝毫回暖，反而更冷了。
这种感觉她之前感受且只感受过一次，便是那日丐帮前来挑衅，那成雪刀出鞘的一刹那。但也只有那一刹那，因着只一秒，刀便已经穿过了周毅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带飞到空中，把他的手臂整条砍了下来。
且那日莫辞远的刀尖，对准的也不是她。因此她彼时根本没有将那阵寒意当回事，只以为是成雪刀掠过带起的风。
然而现在，她却将当日的感觉完完全全想起来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感受到了十倍百倍，甚至更甚。
顾灼灼一阵战栗。
因为刚才这两步，她已经走出了大树遮挡的范围，那个进攻的黑衣人，已经发现了她。她被盯住了。此刻身后如有豺狼猛虎，而她便是猎物。
这就是杀气吗……
顾灼灼好像一瞬间明白了。
顾灼灼听到空气被高速摩擦的声音。她虽然背对着张同祺和那不速之客，但她此刻好像能明白，是那进攻者手中的武器其中之一出了手，正在向她飞来。
她要躲掉。
她必须躲掉。
顾灼灼捏紧了拳头，脚上已经发力。
“砰——”
一声巨响，响彻了天际。
顾灼灼还没有动，然而那朝她飞来的武器已经被打落到了别处，落在了地上。
她此时一身冷汗，强迫着自己转过身去，发现那位躲闪者不知何时已经挡在了自己和进攻者的身前，而他右手上握着的，分明是一把剑，在月光下闪出光亮。
原来他的剑并没有被打飞，而是在刚才的一瞬间才刚刚出鞘。
还未等顾灼灼开口，那进攻者便动了，然而让顾灼灼没想到的是，那人并没有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继续发难，反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运着轻功飞速逃走了。
逃走了……？为什么？
顾灼灼看着那黑衣人逃走的背影，心里有些懵逼。与此同时，面前的人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边将剑收入鞘中，一边缓缓转过身来。
果真是张同祺。
“顾小姐姐，你没事吧？”面前人开口道。
“我没事……”虽说心有余悸，但顾灼灼还是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情况……？”
“没伤着你就好。”张同祺摇了摇头，“天色晚了，小姐姐怎的又不带剑在这盟里瞎晃悠，还跑出归月堂地界来了？”
张同祺完全没有回答顾灼灼的问话，反而将话头抛回给顾灼灼来了。
难不成是什么个人私仇？
这下顾灼灼犯了难，若是此时说是因为听见他的呼喊所以跑来，好像便又绕回去了。正当顾灼灼思忖怎么开口时，却是听见一个细细软软的声音：
“这是什么呀？”
抬眼一看，那顾心儿竟然不知道何时跑得离自己老远，手里捧了个东西，俨然便是那黑衣人向自己飞来的武器，如同新月弯弯的模样。
“嘿！”张同祺一看那武器在顾心儿手上，有些急，差点跳了起来，“小孩子别碰！危险！”
一边说着，一边冲过去将那武器夺了过来。
“这是武器吧？”顾心儿任凭他将东西拿走，脑袋却还是凑了过去，“这是什么武器呀？”
“这是钺……”张同祺有些无奈地回答，“你这小姑娘又是哪儿来的？是跟着顾小姐姐过来的？”
“哈哈哈是，这是我朋友。”顾灼灼见状，连忙上前拉上顾心儿，“她叫顾心儿，刚进归月堂不久，上午会来帮我扫扫院子聊聊天，便熟识了。”
“这样……我送你们回去吧？顾小姐姐应该是还住在澹园？这位心儿小妹妹呢？”
“比起送我们，你不该先去追她吗？”顾心儿眨眨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冲着张同祺道。
“啊？”
张同祺和顾灼灼异口同声。
“有你这么当男朋友的吗？”顾心儿两手往腰间一插，“你女朋友看到你保护别的妹妹，跑了耶！就这你都不追吗？！”
这下轮到顾灼灼彻底懵了，什么女朋友？什么保护别的妹妹？什么跑不跑追不追的？
倒是张同祺，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挠了挠脑袋，犹犹豫豫地道：“顾小姐姐是归月堂的客人，肯定得先送客人。而且你们俩姑娘，大晚上的，多不安全。阿霜武功那么好，不碍事的……”
“沧海盟里能有什么危险！”顾心儿仿佛觉得张同祺不可理喻一般，“现在丐帮的人都走了，一个外人都没有，若不是你们小两口在这吵架……啊不，打架，我和灼灼姐安全得很！女孩子的事，跟武功好不好有关系吗？她本就生气，你竟还不第一时间去哄她！若我是她，铁定分手！不分手留着过年吗？”
“所以……”顾灼灼听到这，也算明白了，“刚才那个用那什么劳什子钺当武器打你的，是你女朋友……？”
“哈哈哈……”张同祺尴尬地笑了笑，“是……”
“你女朋友，也是沧海盟的？！”
“嗯……”张同祺点头，“她叫吴霜，隶属定远堂，我跟着白前辈干活儿，和定远堂的人交集多，之前有个任务，碰巧和她分到一起去了，也是因那个机会才熟识的。”
好家伙，自己还以为是什么不速之客，原来两个黑衣人都是这沧海盟的盟众。想着想着，顾灼灼倒是又想起些别的什么——
怪不得顾灼灼上次看见张同祺一个人吃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印象里张同祺似乎总是有伴的，可惜那几日她都和白子阳一起吃饭，哪里还顾得上别人，根本没注意到和张同祺共用晚餐的竟然是个姑娘。
“我懂了！所以之前在楚盟主的食堂，原本每日和你一起吃饭的人，就是她呀？！”
“对……和小姐姐你吃饭那日落单，就是因为吵架，她不搭理我……”张同祺叹了口气，“我俩其实从很早之前就有些矛盾，上次吵架更是把矛盾又激化了，今日本想着好好谈谈，又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闹了半天，竟然是场误会，顾灼灼有些哭笑不得，刚想开口让张同祺快去追上那小姐姐好好哄哄，却听见一旁的顾心儿说了话：
“你们这哪里叫打架，这就是你单方面挨打！噫——你女朋友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