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最终还是失败了。
南彦礼及时赶来,面前横飞过来一柄长剑,差点刺中我的手,却又精准无误的击落我紧握的短刀。
他飞快冲来将盛昭昭揽进怀里,慌乱的检查着她有没有受伤。
盛昭昭迅速恢复理智,柔弱的倒在他怀里,哭诉着自己受到了惊吓。
我呆愣的站在原地。
看着眼前不太真实的一幕。
记忆恍惚回到昨夜,那个冰冷的夜晚,我痛的在床上打滚,整整一夜,没见到他的身影,我生死关头,他在和心上人尽情欢愉。
而现在,我只是想要为我的孩儿报仇,他就如此急切的赶来守护。
当真是郎情妾意。
盛昭昭自是没事,只是脸色有些惨白,哭得梨花带雨。
南彦礼仔仔细细的检查,明确对方没有受到伤害后松了口气。
接着他看向我,眼中温情不见,只剩嫌恶。
我听见他语气凉薄,字字诛心。
「昭儿她没有害过你的孩子,你怎能如此心狠,对一个无辜之人痛下杀手?阿缨,你让我太失望了。」
「念在你我十年情深,今日之事,不要再有,否则…朕不会让你好过。」
我紧握住颤抖的手,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原来他还记得我们相守十年,怎么一眨眼就变了心,变得如今狠心薄情了呢?
盛昭昭还想再说什么,被他一口回绝,二人在我面前暧昧亲昵,互相搀扶着离去了。
我才知道,原来不爱一个人,真的只在一瞬间。
10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外面就传来皇上要大肆操办立后盛典。,
时间就定在了三日后。
呵,还真是急切。
这几日,我将自己关在屋内,吃喝照常,每日苦练。
只在为日后亲手报仇雪恨做准备。
可我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立后当天,我宫里侍奉的太监宫女都被派走。
连带着阿栀也不见了踪影。
我孤零零一人留在宫里,继续舞弄着刀剑。
可门外突然嘈杂起来,太监通报声传来。
我才知道,是南彦礼来了。
可今日是他成亲之日,这时他不在朝中举行典礼,反倒跑到我这偏僻小地来作甚?
我莫名感到心慌,直到余光中出现一道明黄色衣袍。
我从心悸中回神,脖子被人猛的用力掐住。
南彦礼的脸在我眼前放大,他神情愤怒,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清摸不透。
直到我感觉快死之际,他又倏地松开了手,嫌恶的甩开我。
身后的太监姗姗来迟,手里拖着一个我最不想看到的人。
我心底涌起巨大的悲伤,可我眼眶干涩,连流泪都做不到。
我的阿栀,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此时面目全非,手脚俱断,浑身是血,满目疮痍的被扔在地上。
拖着她的两个太监嫌恶的捂住口鼻,随后迅速退开身。
皇帝的怒喝在头顶响起。
「季长缨,朕警告过你,不要动朕的皇后,你为何就是屡教不改?」
「朕念及儿时情分,没将你打入死牢已是万恩,可你竟不知悔改的派人刺杀朕的皇后!」
「你可知朝堂之上,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朕,你做出此等荒唐之举,你要朕如何立足?如何坐稳这江山?」
我的世界蒙上一层灰雾,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我看着阿栀残破的躯体,手抚上她斑驳丑陋的疤痕,指尖是一片冰凉。
心底蔓延起一股巨大的悲伤,我像个丑角,被迫配合出演。
若依南彦礼的话,当真是阿栀不知好歹在今日大殿之上公然刺杀皇后,人若真是在那时死,身体又怎么如此冰凉,甚至僵硬。
南彦礼狰狞的面目出现在我眼前。
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厉声质问。
可我好像疯了,耳边只剩嗡鸣,什么也听不见。
他越是恨我,我便越是笑得开心。
我肆意轻狂的笑声吓得众人跪倒在地,也吓得南彦礼没再做声。
他看着我,眼底是满满的失望和悔恨。
11
盛昭昭又来了。
她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我耳边的嗡鸣声不断,唯独她的声音清晰的响起。
我听到她娇俏的嗓音,故作后怕的替我求情。
「姐姐只是不喜我抢了她的后位,才三番几次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她只是一时糊涂,要不我把后位转让给她,就让事情都平息下来吧,臣妾受些委屈没什么的。」
她这一激,果然让神志不清的皇帝勃然大怒。
耳边仿佛炸起一道惊雷。
长剑出鞘,剑鸣悠长。
视线里,一双绣有暗色龙纹的长靴踩上了我的手。
冰冷的剑刃划过我的手腕,带来莫大的痛苦。
下一刻,屋内环绕着我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罪魁祸首居高临下的睨我一眼,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长剑被他甩落在地,南彦礼嫌恶的抚了抚衣袖,轻嗤一声。
「不自量力的东西,后位岂是你能肖想的?朕的皇后只能是昭昭。」
我倒在血泊里,绝望的看着我被挑断手筋的左手。
我恨,我恨他的薄情寡义,也恨自己瞎了眼,错认了人。
可怜我的孩子,我的阿栀,我最后的亲人都因他而死。
我再也没有亲人了,这世上,我终究是一个人了。
我眼皮沉重,昏迷前恍惚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是梦吧。
我真的…只有一个人了。
12
当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沈驰。
对上他赤红的双眼,我的眼泪止不住决堤。
沈驰手忙脚乱的替我抹泪,嘴里骂骂咧咧说要替我报仇。
屋内,悲怆的哭声戛然而止。
…
同一时刻,封后大典照常举行。
首辅大人高兴的在宴席上吃醉了酒,说着好听的官话,哄得宴席热闹非凡。
沈驰顺了我的意,替我去办了一桩事。
当晚,我如愿等来了皇上。
「陛下的新婚之夜,不与皇后共度良宵,跑来我这又是何意?」
丑时一刻,陛下翻窗而入。
他显然有些意外,意外我怎么知晓他会在今夜来见我。
他被我看得有些失神,脚步虚浮的向我走来。
我眼中闪过嫌恶,他便呆呆的在距离我几步远外站定。
余光中,我瞧见他手指无意识掐紧了皮肉,直至青紫。
我跟了他十载,一眼便看穿他内心此刻的恐惧。
我只是不明白,他到底在恐惧什么?
默了半晌,我听见他故作镇定的开口。
「阿缨,朕明白你对朕爱得深沉,朕也清楚这些日子你吃了不少苦,但朕发誓,等这段时间过去,等朕的大业安定,那时你便是朕唯一的妻,我会为你遣散后宫,与你…」
我不愿再听,笑着打断他。
「我且问你一句,自你登基以来,可曾记起过我阿爹阿娘对你的半分好?」
「可曾还记得曾经有个女孩为你出生入死,奔赴沙场?」
话落,我哭笑着看着他的脸色惨白,看着如今的狠辣帝王在我面前哭红了眼。
「南彦礼,你可还记得我志向何方?」
我看着他嘴唇嗫嚅半分,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难得平静的望着他,讲述进宫以来我所受的苦楚。
「是你将我带进这深宫,许我这世间最美好荒唐的梦,我信了,为此我付出了最沉痛的代价。」
我指甲掐进了掌心,强忍着不要在他面前落泪。
南彦礼身子晃了晃,闭着眼眸满脸狰狞的模样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我看着他笑,笑声仿佛刺激到他。
他抬起赤红的双眼,麻木的摇头。
「一切都会过去的阿缨,孩子我们可以再要,伤了左手对你今后的生活也无关痛痒,阿缨,你再给朕一点时间,朕会处理好所有事情来接你的!」
他自顾自说完,好像真就信了这番可笑的言论。
我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跑出去,不争气的落了几颗泪。
「不会了…我们不会再有孩子了。」
他大概是忘了,我自小便与旁人不同,吃饭操练通通用的都是左手。
他自以为是的无关痛痒,却是毁了我的后半生。
我再也举不起刀剑,彻彻底底的沦为了一个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