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冯博琛觉得沈初滢问的很被动,但并不影响他此刻的心情。
私房菜馆的菜上的不快,但一道接着一道,也不算失礼。
私房菜馆的老板跟冯博琛认识,主动赠送了两道凉菜,冯博琛为此应景点了两瓶酒。
沈初滢不喝酒,只能委屈冯博琛自娱自乐。
冯博琛倒了一小斟白酒,酒香闻着浓郁,绵密延长。
“我下放到这里是惹了人,这件事算不上机密,但其他人都不知道。”
随着冯博琛的话语,一段尘封已久的回忆缓缓出现。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刚刚结束任务的冯博琛抱着骨灰盒,独自下乡。
近几年连续天灾,让他奔赴在一线,近期在执行的抗洪任务时,他最亲密的战友不幸牺牲,临终前委托他将一枚刻有孤儿院画像的铜哨子交给院长。
那晚,雷雨交加,不少人因体力不支累倒了。
冯博琛也是一脸疲态,他背着战友失去呼吸的躯体,一点点挪到安全区。
他的战友叫“雷子”,比他小一届,是个憨厚的山东大汉,个子很高,特爱吃煎饼卷大葱,说话带着一股乡音。
刚来时,几个战友嫌弃他老土,都不爱带着他玩,但他不建议,给他们跑腿、带烟、还有经常帮他们整理寝室。
几次下来,战友们也都不抗拒他了。
但对他就像对待一条狗,挥之来招之去,一点也不把雷子当回事。
直至这次,雷子和他一同组队参与救援,两人寻到了一个十岁的小男孩,小男孩孤零零地坐在泡发的木板上,虽然体力不支,看起来像是要随时倒下去一样,但他的求生欲十分强。
雷子和冯博琛没多想就去帮忙,两个人齐心合力地带着小男孩返回安全区,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
上河道忽发大水,卷席着粗壮树木涌下,狠狠地朝着雷子和冯博琛撞击而来。
关键时刻,是雷子推开冯博琛和孩子,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树木,为俩人争取了时间,一切来的很突然,当冯博琛反应过来的时候,雷子跃入水底。
冯博琛想都没想,拼命朝着雷子划去,他从救援包翻出捆绳,一头系着自己,另一头系着雷子。
他赤红眼,拼尽全力地向下游地带划去,一路上的礁石、树枝不断,尽管他有意识的避开,也不免撞地身上青紫一片。
他几次感觉到眼前恍惚,全凭意志力撑住。
等他到了下游区,才发现雷子已经奄奄一息。
原来,雷子用身体挡树枝时不幸被礁石的石尖扎破肾,此刻血流不止。
冯博琛面临选择。
一方面是奄奄一息的战友,另一方面是生命力透支的孩子。
冯博琛再怎么强悍,他也只是人类,连轴转下,他的体力也不多,只能先带走一个人。
“雷子、雷子,你清醒点,我扶着你,我们一起走,你不是说山东大汉都无敌吗,你一定能行的,你站得起来吗?”冯博琛低声询问,试图用卷绳撑住雷子。
但是雷子已经撑不住了,他咧嘴一笑,牙缝里都是血渍,眼里透着疲倦,他想要闭眼,可几次闭眼都被冯博琛拍醒。
冯博琛:“雷子,你醒一醒,千万別睡下,我们得坚持到地方。”
他话音刚落,雷子的身躯一歪,差点倒下。
冯博琛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时间不等人,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生命的消逝。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出决定。
雷子伤势紧急,小男孩也不遑多让。
但雷子是经过训练的兵,他的身体天然就比孩童好,还可以多撑一会儿。
雷子似乎看出冯博琛的犹豫,大声道:“哥,别愁了,俺留下,你帮俺把小娃带回去,他还小,再不回去可能救不活了,你去了再来接俺,可别忘了这次可算是俺的功劳!”
那一口一个“俺”的乡音,在此刻变得格外动听。
冯博琛不忍地别过头,他望向不远处的一块相对平坦的岩石,那里或许可以暂时安置雷子,等待救援队伍的到来。
下这个决定意味着他要抛弃雷子,带着小男孩前往安全地带求援。
冯博琛:“兄弟,你得坚持住,我去找人来救你!”
这是冯博琛第一次叫他兄弟,仿佛此刻,他终于认同雷子是占有的身份。
他冲雷子比了一个军礼,声音中带着坚定,他迅速将雷子移至岩石旁,让他靠坐着,尽量保持平稳,减缓血液流失。
随后,他从背包中取出急救包,为雷子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虽然他知道这远远不够,但至少能延缓情况恶化。
脸色苍白的小男孩看着这一幕,缓缓闭上眼,他已经撑不住了,此刻也是出气多呼气少。
冯博琛深深看了雷子一眼,解开俩人之间的捆绳,抱起小男孩转身离开。
似是感觉到温暖,小男孩下意识地紧紧抓着冯博琛的手,冯博琛轻轻替他顺背,罕见柔和地说:“别怕,叔叔们都会保护你,先送你去安全基地。”
冯博琛的脚步一深一浅地离开,他深知,自己一旦离开,雷子将面临未知的危险,但他更明白,只有尽快找到救援,雷子才有真正的生机。
他走之前,留下了一些食物和水,以及急救包中所有能用上的药品,希望这些能为雷子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然后,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想要跑着朝安全区方向艰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