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村长倒是被乾安逗笑了。
他直言我们来一趟不容易,愿意给我们带个路。
我们连连道谢,虽然是误会一场,也算是遇到了贵人。
五位哥背好包,我则把行李袋里的东西朝挎包里装了装,单肩挎着包跟在杨村长身后。
夕阳很美。
只可惜黄土漫天。
气温偏凉的时候,沙粒打到脸上都有点像冰晶。
脚下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沟沟岔岔,崖崖埂埂。
车子根本开不进来,只能靠人力步行。
杨村长边走边给我们介绍恶人谷的情况,说是走到那差不多得四十多分钟。
我看向天边的残阳,效率高点的话,估计前半夜就能解决。
“他们几个男娃娃都戴着面罩,你这女娃娃咋还光着脸嘞。”
杨村长看向我面露疑惑,“额们这风硬的很,要是不包着脸,会有两坨红红。”
我不在意的笑笑,“没事儿的,有两坨红红就当打腮红了嘛。”
冤种气场在这么!
谁戴面罩我都不能戴!
否则我也不会穿个大裙子出门了!
跟个大傻子似的,搁这高坡山脊上一走,裙子都直兜风!
迈出的每一步鞋底都得扒紧地面,要不然我都怕被风刮沟里!
不过等真正的走进村里,倒是能看到零零散散的村民住宅。
条件好点的人家,住的是带院的灰色瓦房,条件一般的是住很像黄土的房子。
时不时的还能看到那种窑洞房,这种房子很有特色,打眼一瞅像是镶嵌在高处的山壁里。
杨村长见我一路都在好奇的张望,不自觉的打开话匣子,“额们庄里的常住人口少,缺水干旱,后生们都去城里发展了,留在庄里的都是些年岁大的,走不动嘞,额儿子在县里工作,这是放假了,额孙子二蛋才来住几天,就是放鞭炮吓到你们的尕娃,他正闹事的年龄,淘气得很。”
我应声道,“杨村长,咱这里多久没下雨了?”
推断这位杨村长也就五十多岁,脸上的皱纹却深的犹如刀刻。
许是气候太恶劣,他看上去干干瘦瘦,但呈现出的精气神又极其硬朗。
看到他就会让我想起来时看到的胡杨树,在戈壁滩上傲然挺立,有种蓬勃的生命力。
杨村长轻轻叹息,眼底流露出沧桑,“这回得有半年没下雨咧。”
我指了下远处都干成豆腐块的土地,“旱成这样了,村民们要怎么生活啊。”
“哦,那都是荒废的地,额们种植的麦子都在村后了。”
杨村长说道,“县里前几年就给额们打了抗旱机井,能保证农田的灌溉,同时也会储水,保证额们的日常生活,否则真要靠天下雨,麦子都得旱死啊。”
还行,管怎么能吃上水,我听着稍稍放心。
“杨村长,村口的那条路就没人张罗着要修一修吗?”
“咋不想修,莫钱嘛,就是路不好,额们大林庄想要发展起来才难上加难。”
杨村长背着手,口吻满是无奈,“越干旱越穷,越穷越干旱,十里八乡这么多庄子,就属额们大林庄最落后,说起来也奇怪,额小的时候吧,旱归旱,每年都会下几场雨,可是这十多年,老天爷每次下雨的时候,都像是避开了额们大林庄的这片天,这热头足的啊,旱死个人,额们这为啥叫大林庄,以前都能看到六茵茵的草,现在你看看,草都旱的莫几棵嘞。”
我蹙起眉,“杨村长,那您今天在村口等的志愿者是要进村考察什么?”
“他们是京中扶贫基金会的志愿者,在别处了解过额们庄子的情况,要来做实地考察。”
杨村长说道,“如果符合帮扶标准,志愿者们会竭尽全力的带领额们脱贫致富。”
“那这个基金会是公家的还是私人的?”
“个人的,不是公家的。”
我哦了声没再多问,本能的掂量了一下自己的斤两。
要是让我带领大林庄脱贫致富,那是天方夜谭,我有那心也没那力,不过,我倒是能……
念头一起,我趁着杨村长又跟侯哥说起话,随即拉着小温放慢步伐,小声地道明想法。
刘小温的脸埋在面罩里,露出的眼睛很是惊讶,闷声道,“小萤儿,这金桥银路土房子,那条路又破又长,没个几百万搞不定的,就算你想消耗,钱也不能这么花,你是败家子,不能做好人好事儿……”
“谁说我做好人好事了?”
我瞄着前面人的背身,压低声,“哥,我是气场需要,到时候这钱我出,路以你的名义修。”
刘小温无语道,“小萤儿,杨村长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既然有基金会愿意来帮助大林庄脱贫,你没必要再上赶子……”
“他们会出钱给修路吗?”
我说道,“像这种私人基金会,适当的帮扶是会做的,可能会把路面给填一填,简单找找平,但要是修一条水泥路或是柏油路,这属于大额支出,手续都得层层审批,等款项拨下来了,杨村长的孙子二蛋备不住都得长大了,所以我要是有能力,这几百万我就嘎巴溜脆的直接掏了,回头你也别说钱是我拿的,这好事儿只当是你做的,妹妹出钱,给你留个名,你为啥不愿意?”
“小萤儿,你考虑考虑自己的实际情况成吗?”
刘小温紧着眉,声音低低,“那条破路修不修有什么意义?不提这里的自然环境有多恶劣,它还又偏又远,交通不便,年轻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留守的这几十户都是恋旧的老年人,难听点讲,等再过个四五十年,这些老年人去世了,这村子肯定会被遗弃的,如此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被淘汰是必然的,你花重金修路的行为纯属是拿钱打水漂。”
“啊,合着你的意思是,等村里的老年人都死光了,修路的钱也就省下来了是不是?”
“小萤儿,你……”
“得得得,我不跟你说了,我找沐丰哥。”
“哎别!”
刘小温一把扯住我,低着音道,“沐丰是大智若愚型,虽然他执行力很强,走的却是傻人有傻福的路子,容易意气用事,小萤儿,你听我说,这马上要掏血丹了,只要慈阴的血丹被摧毁,你立即会有功德入体,那千钧一发之际,咱开来的两辆车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你的命,退一步讲,这车败祸后即使你没事儿了,那你家里还剩什么了?你卖什么能得到几百万?”
“钱先从公司里借。”
见他还要急,我接着道,“小温,我正是考虑了自己的身体情况,才把想法提前说给你听……”
要不然等我捣毁血丹再接收起功德,那分分钟容易昏厥,哥哥们再着急忙慌的把我送医院或是带回京中,大林庄的事儿就容易搁置了!
“哥,回头我要是晕了,或是我不行了,你就帮我把这两件事给办了。”
我小声道,“先从公司借款,以你的名义把那条路给修了,再联系上红红的家人,以你的名义资助她读书升学,再说这钱不白花,我花了这几百万能保命……”
顿了顿,我凑到他耳边,“你想啊,我以你的名义捐钱修路,没人知道好心人是我,归根结底,我干的还是冤种的事儿,那修路和捐助红红上学的这两笔钱一出,我败气得消耗的老干净了!”
姐妹好歹也是混名流圈的,像廖时薇、文悦,乃至徐絮儿,这些名媛有一个算一个,哪个都做着慈善事业,廖时薇还是京中某慈善协会的名誉会长。
要说她们私底下做不做好事儿?做!捐不捐钱?捐!
但这里有个重点,他们都得把钱花在刀刃上。
做公益,得图个名儿,捐善款,得提高家族企业的公信力,多少都有些商人的思维在。
不过这也很正常,商人本来就是重利的,再者他们做慈善出的钱都不是小数目,千八百万的砸出去,你跟他们单纯的讲‘行善积德’,那反而有点像画大饼,不切和实际。
得让他们能看到成效,捐助人和被捐助者之间最好形成水与鱼的关系。
我给你水,你反哺我善名,二者相辅相成,从而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
所以杨村长那话头一出来我就明白了!
那个志愿者团体若是来帮助他们村脱贫致富,定然会把钱投在更能立竿见影的地方上!
比如说派来技术顾问,扶持大林庄搞畜牧业或种植业,这样村民们的腰包才能迅速鼓起来!
待贫困村富起来了,媒体再来一波宣传,那对扶持的志愿者团队来讲,便是互相成全的善举。
而修路这种事儿,成本很大不说,最多只能为村民们的出行提供方便,无法让村民们钱生钱。
更何况留守的村民本就不多,像小温说的,如果大家弃村而去,修路这钱很容易就打在刀把上了!
可……
这不正适合我吗?
是事儿就得有人去做。
只要大林庄的村民有一个人能从修好的路上获到益,我就心满意足了!
刘小温抬手拽了拽脸上的面罩,眼底写满了无可奈何。
与此同时,杨村长在前面停下了脚步,抬手一指,“到了,红红奶奶的坟地就在那里,坟后面的那大片荒地就是恶人谷。”
风沙猛然强劲。
我眯着眼看向远处那孤零零的小土包。
当然,最吸引我视线的还是杨村长所忌惮的恶人谷。
难怪叫‘谷’,这一大片的土地,包括我们脚下踩着的,都是高高的土坡。
而恶人谷则处在凹陷下去的位置,有点像土坡中间的盆地,下去就有点像进坑的感觉。
不过最邪门的是,即使我们站在高处,依然无法看清恶人谷的全貌。
风沙像是形成了一道黄色的通天幕布。
如书中所言,天雨黄土,昼夜昏霾。
整个恶人谷都像被悬浮的黄沙颗粒给遮掩起来了!
但我心跳反而加速了!
别说眉心剧痛了,就连我中指都有了钝痛感——
哥哥们的神情亦是激动起来,直接用眼神提示我,那恶人谷里有硬货,真掏着了!
见杨村长很实在的要走下土坡带我们去给红红奶奶上坟,我直接道,“杨村长,这一路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们自己过去就好,您先回去吧。”
“额咋能先走嘛。”
杨村长笑了笑,“来了就是客人,一会儿你们祭拜完先人了,再去额们家吃点饭。”
哥哥们见状还有点着急。
倒不是怕杨村长留在这里耽误事儿。
而是怕杨村长担忧我们几个会出事儿!
正当哥哥们交换着眼神想办法要支走杨村长的时候。
我捕捉了下气场,灵感喷薄而出,“杨村长,我知道大林庄为啥这十多年来都严重干旱了!”
杨村长莫名,“为啥?”
“纯粹是恶人谷影响的。”
我下颌朝着恶人谷方向一送,“那里鬼气冲天,影响了大林庄的整体气场。”
杨村长脑门上跃起问号,“额知道恶人谷里有鬼……那老天爷不下雨也跟恶鬼有关系?”
“没错,这恶人谷的方位就有很大的门道,您稍等,我算一下……”
我顺势掐算起手指,眉心的痛感加强了感知力,唇角不由得默默煽动。
杨村长看着我反而有几分害怕的模样,默默的朝戚屹候靠了靠,“她在念甚了?”
戚屹候小声地安抚他,“大爷,您老别紧张,我妹妹还有一个身份是阴阳先生,她十三岁就拜师学道了,绝对不是假把式,我们五个都算她助理。”
“阴阳先生?”
杨村长惊讶不已,“这女娃娃还会看风水?”
“正南。”
我指尖一顿,转头看向杨村长,“杨村长,那个恶人谷的方位处于离卦,离属火,它全局的气场一经形成,便有熊熊燃烧之意,而大林庄本就干旱,再加大林庄的村名属木,木生火,正好回崔旺了这股烈火,于是那恶人谷的火势越烧越汹涌,您这村子才会越来越旱,犹如炭火盆周遭的泥土,被熏烤的只剩龟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