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监室我就变得昏昏沉沉。
不是发烧,纯粹是鼻血流太多身上没力气。
倒也有个好处,败气发散出来后,空气里没那么多小针不断地扎我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梦里的场景虚虚实实,一会儿梦到我离家那天凤姨追车跑的画面,一会儿又梦到我体能测试时被哥哥们嘲笑,声音嘈杂的充斥在耳膜,最后我看到自己哭着朝孟钦跪拜。
磕头的时候我并没有去看孟钦的表情。
可在睡梦中却看的无比清晰。
他眸底有一闪而逝的慌乱,诧异,随后是黯然,是沉寂……
最后,他只是冷冰冰的看着我,心像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似无声地在说,原来,他竭力去维护的感情不过是一场笑话。
我的那一跪,推得他远离万丈。
从此两两相望。
他在海角,我在天涯。
起床号响起时我睁开眼,太阳穴滑过两行冰凉。
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昨晚的博弈我赢了。
他弱,弱在他爱我,我强,强在我不爱他。
……
调整着情绪起床,刚整理好内务,管教便拎着行李袋过来了,“542,恭喜你,可以出去了。”
我接过她一同递来的无罪释放通知书,很平静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昨天孟钦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我就确定自己能出去了。
并且,也要从他心里走出去了。
真要对自己说声佩服。
在人生考验的对赌上,我还从未输过。
换好进来时穿的大衣。
我拿起管教送回来的木簪重新挽好头发。
连同耳饰项链都佩戴好,出去了,就得背上包袱。
镜子里的我瘦了一大圈。
苍白羸弱,下巴尖的快能当开瓶器了。
只是当我低头看到大衣上喷溅的红酒污渍,总觉得有些刺目。
那猩红的颜色莫名会让我联想到孟钦的眼眸,有种隐忍克制的痛。
屏蔽着心头的纷乱,我拎着行李袋逐一跟管教告别,感谢大家数日来的照顾。
想到自己总生病给所里的女医生添了不少麻烦。
发烧的时候她守着我时常熬夜,我特意找到她表达了感激之情。
医生见我能离开了还舒心的呼出一口气,提醒我出去后要保养好身体。
末尾她附到我耳边,“谢小姐,其实我认识孟钦,他是我一个非常优秀的师弟,在学院里更是高不可攀的人物,这段时间,他却每天都有来跟我见面,只为问询你的身体情况,还有,你进来后分配入住的监室,以及你后来更换的监室,都是他在背后安排的,当然,案情和感情私事我不便过问,只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我希望你们以后遇事能多多沟通,双方都不要再冲动了,不然你躺在这里生病,他在外面生病,两个人不好过,何苦这样呢。”
生病?
我怔了怔,“孟钦病了吗?”
“就在你发烧晕倒最频繁的那些天,他病的也很重。”
医生看着我说道,“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一直在咳嗽,脸色都非常差,我提醒他多注意休息,不用每天都过来,毕竟你在这里也不缺人看管,但他还是……唉,我也是理解不了,好在你终于能出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吧,千万不要再触犯到法纪了。”
我下意识的哦了声。
转身离开时脑中还想着孟钦的样子。
昨天我丝毫没从孟钦的脸上看出病态。
出现在我面前的他,貌似永远都雍容高贵,光彩照人。
我努力的去想他最狼狈的一面。
脑海里浮现的也就是他拎着西服外套走在酒店长廊上的身影。
只因他太注重细节,所以连他衬衫压出了几丝褶皱都会令我感到惊讶。
不过有句话孟钦是说对了的,我们骨子里很相似,都是很会隐藏自己的人。
他能隐藏的是情绪,我能隐藏的则是真心。
算了。
都过去了。
我知道他不会出事。
他的父母也不会允许他身体出问题。
从今往后,我要学会做个合格的前任,得像死了一样安静。
拎着行李袋。
我一步步的朝大门走去。
管教说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走时不会相送,离开的人也不要回头。
朝着脚尖的方向走,出了大门,便是新生。
吱嘎——
高高的大门在我身前拉开。
我缓缓的抬起眼。
一门之隔,当真是两个世界。
风声呼啸而过。
齐经理和宗凌大哥以及五位哥都站在不远处。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他们看着我似乎想笑,又略显沧桑的纷纷别开了脸。
令我没想到的是,公司居然派出了十多辆黑车。
每辆车子旁还都站着一位穿黑西服戴白手套的司机大哥,列队一般。
整得我都有点恍然,这是出监还是出殡……
见我走出来,头车的司机大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袋,“大小姐,欢迎你回家。”
我莫名又有点想哭,唇角却是大大的牵起,“谢谢,辛苦你们了。”
武妹紧接着上前,手里还握着一束干干的艾草,点燃后他持着艾草对我周身熏了个遍。
“小萤儿,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助你消除恶气,无挂无碍。”
阵仗真的很大。
门口其他等候的家属都满是好奇的看了过来。
我倒也顾不得那些,被艾草熏完没走几步路,戚屹候又指挥着司机大哥从车里端出了火盆,示意我迈过去。
“恭祝谢大小姐洗心革面,跨个火盆消灾难,一跨步步高升,二跨好事成双,三跨鹏程万里,四跨和乐安康……”
我这才知道每辆车的后备箱里都有炭火盆。
在众人的注视下,我跟跨栏似的一个接一个的迈着。
连续跨了十个火盆,甭说霉运烧没了,大衣下摆都要给我撩焦了!
最后我跟齐经理坐进了同一辆车,头车随即鸣笛响了三声。
后面的车辆像是得到感召,滴滴声仿若连接出了声浪,锐音儿响彻上空。
我无端想要遮脸,自顾自洗脑,我是空气,我是空气……
知道的这一水儿都是殡葬车。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沾嘿的大小姐‘光荣’出监了!
别鸣笛了!
谱摆的我都怕自己再被抓进去!
“小萤儿,你额头没事吧?”
路上我一直再看窗外倒退的风景。
进去半个月而已,再看高楼大概竟然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闻声我看向坐在旁边的齐经理,笑着摇了摇头,“小伤的,这纱布回家就能拆了。”
“别怪我后来没再过去探望你,你的状态看完太让人心疼了。”
齐经理难掩晦涩,“再加上孟钦那边拒不见我,连苏总都对他无计可施,我……”
“我都明白,齐经理,您不用自责,还有,您也不要去怪孟钦。”
我抿了抿唇,“归根结底都是怪我自己,是我把他逼成的这样。”
“这个……我之所以要单独跟你坐同一辆车,就是想和你聊聊这件事。”
齐经理叹出口气,“说起来,你和孟钦得各打五十大板,因为你们俩也算是互相伤害的典型了,没你前面做的那些事,他后面也不会出这么狠的招,不过孟钦昨晚给我打来了电话,表示了歉意,他说他愿意放手了,并且,他还给公司的账户转来了一千五百万,用作你在里面待了半个月的精神补偿,说是,两不亏欠。”
一千五百万?
合着关一天一百万,我这还属于创收了。
难怪昨晚的不适感会悬崖式减轻。
今早起来更是发现口腔溃疡见强了。
连嗓子里的水泡都跟着消了不少,最起码喝水没有刀割感了。
原本以为只是见了他承接到贵气,没成想还有实打实的金钱加持。
心头苦笑,我眼神却暗了暗,“那我砸了他的家,他也不用我赔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