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谢地!
有个真实姓名就成。
要不然这魂儿我真整不出去!
“那倒没有,我早就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了。”
“……”
我唇角一僵,“那您是想起什么了?”
“我依稀能想起来,我是哪年死的了。”
他低下头,“应该就是在九八年,那年我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年纪又老大不小了,混的是一事无成,没老婆,没亲人,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万念俱灰之下,我就在这间屋子里给自己了结了。”
“当时我烧了炭,又吃了药,躺床上真觉得一了百了,可等死那滋味儿太痛苦了,药物刺激的我很难受,闻着烟味儿还直恶心,我想叫救护车,家里又没有电话,我只能朝门口爬,没爬多远,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泱泱的继续,“醒来我就发现自己被困在这里了,没等我搞清楚是什么状况,我就不断的重复起自杀过程,每一晚都过得痛不欲生,渐渐地我变得很暴躁,有个念头随即窜出来,只要索条人命替我留在这间屋子里,那我就能解脱上路了。”
说话间,他一脸崩溃的看向我,“可我知道那样做是不对的,虽然生前的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我清楚不能伤人性命,我唯一敢杀的人只有我自己,正是我不想杀人,我才会不断的吓走要住进来的房客,阳差大人,你饶了我吧,我知道咱们阴阳两隔,在你眼里我是恶灵,你势必要灭了我,可我这十几年都没有抓过替身啊,念在我还有一丝良善的份儿上,你就留我一条孤魂吧!”
我蹙着眉,“谁说我要灭你了?”
“难道不是?”
他难掩紧张,“你刚刚那架势……”
“我燃符只是为了把你身上的戾气散干净,咱们俩好能心平气和的沟通。”
我无奈道,“对不住啊,也是怪我提前没把话跟你说清楚,我这气场也有点复杂,易激惹,受到刺激容易癫狂,所以出手就容易重,但我冷静下来就好了,今天我过来也不是想灭了你,纯粹是想帮助你离开这间屋子,去到下面好能得到真正的安息。”
这大哥的确是属于品德比较高尚的困灵了。
按他的造化来说,索条人命替他在这蹲守跟玩儿一样。
可他愣是能把持住底线,纯靠魔法进攻吓退一众房客,独坐空房。
换个角度讲,他这也算是善举了。
于我而言当然更愿意竭尽全力的去帮助他,积来的阴德亦能加倍。
不过他困守的时间太久,从而导致他思维愈发空白,啥啥都忘了,这点太愁人了!
“真的?你能帮我离开这里?”
他像先前那位困灵姐姐一样激动起来,“阳差大人,我给你磕头谢恩了!”
哎呦喂!
咋还性情上了!
“不用不用,您甭客气,我帮您也是积阴德,咱俩算互相成全,您千万别给我行大礼!”
我赶忙阻止,似隔空搀扶他,刚刚锤他锤的比较狠,拳锋上还有血,再加上中指的指腹也没愈合,咱不能碰到他,否则会让他有烈焰焚身感。
“还有,您也不用叫我阳差大人,称呼我阳差小妹妹就行了。”
“好,那就谢谢阳差……小妹妹了。”
他在墙根处蹲好,很是期待的看着我,“那我要怎么做才能离开?”
这个……
头疼啊!
“要不您再仔细想想姓名或是出生年月日?”
我扒拉着手指头,“再不济你想想老家在哪,籍贯所在地,稍微给我提供点身份信息……”
要不然我就算起上坛,那文书也是无从下笔!
因为这里面不光涉及到他去下面要找土地爷加籍入册,失踪人口报备回归。
最关键的是我得先手拉手的将他从这间屋子里拽出去。
他啥信息都没有,我这手就拉不上啊!
再说全乎点,他现在不记事儿其实也不算啥。
像小文哥和之前的那位困灵姐姐,都属于意识模糊型。
但只要去到下面了,自然而然的便能开智。
为啥呢?
灵体只要魂魄齐全了,便能具备五通。
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他心通、宿命通,甚至还有第六通。
具体能‘通’到什么程度,那还要看个体修行,但也跟醍醐灌顶差不多,最起码能想起前尘往事。
所以眼下的重中之重是我得先给他拽出去,等他离开了这里,顺顺当当的去到下面,后面的事情就完全不用我操心了,他百分之百能想起来。
实在想不起来,阎王和判官也有的是招儿!
那么最难的就是这第一步,我要怎么迈啊!
说不好听的,我现在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没的,只想知道他是从哪来的!
“对不住啊,阳差小妹妹,这方面的事情我真的都忘光了。”
他一脸茫然的朝我摇头,“而且我好像也没有亲友,应该是断绝关系了,我记得自己死的时候,心里没有任何牵挂的人,但凡我有点念想,有家人朋友,我猜我也不会万念俱灰到自我了断。”
完了。
我心里一咯噔,太难搞了!
咔哒~客厅里传来开锁声,乾安摇晃着钥匙串,边走边试探道,“万应应,你那边解决利索了吧,我在房门外听到了踢里哐当的声音,你打完是不是又唠上了?”
没几秒他已经走进卧室,看到我兀自一惊,“我擦!你额头怎么流血了!”
“撞了下,小伤,不碍事的。”
我不在意的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脑门。
沙沙的刺痛感还真给了我一些别样的灵感。
要想伪装成软柿子,首要的一点是带伤!
乾安见我的精神状态还行便放下心来,视线打量了一圈,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向墙根,隔空指了指,“困灵是在那儿?”
我嗯了声,趁着指腹还没完全愈合,牙齿又嗑咬了一下,出了点血丝朝着乾安的眼皮一碰,“你先跟这位大哥打声招呼吧,他也挺不容易的。”
乾安自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灵体嚯一声,“还真是一位老大哥,大哥,您贵姓啊。”
大哥瞧着我的表情可能也猜出自己的情况复杂,蹲那还有点苦大仇深的模样,闷声道,“翠花。”
“哈?”
乾安愣了愣,“你真叫翠花?”
“这不是你给我起的新名字吗?”
大哥神情懵懂,“我认识你的声音,你在门外喊我翠花,还让我上酸菜。”
“哎呦我去,大哥,你这不是挺幽默的吗。”
乾安笑了,“那你为啥还要拍房主后腰,吓得大家都闷闷不乐呢。”
“小兄弟,我也不想吓唬人,主要是我不愿去害人性命,更不想被生人打扰……”
大哥略显委屈的说道,“当然,我也是控制不住自己,这阳差小妹妹一进来,我还以为她跟别的阳差一样是想灭了我,所以就……不过我现在知道是误会了,这阳差小妹妹特别好,她还说要送我出去,本事也让我佩服,我不敢再造次了。”
“对喽,识时务者为俊杰么,跟她比狠那纯粹是你自讨苦吃。”
乾安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的跟他唠上了,“行啦,这回你算问路问到了土地公,拜对了庙,找对了神,大哥,老弟把话给你放这,能遇到我家这位小姑奶奶,绝对是你上辈子烧了高香,别看她发起火来六亲不认,其实是正经大冤种,后面的事情您就甭愁了,我妹妹指定能通通帮您搞定,准保送您好走……”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
乾安还很有礼貌的给了大哥一个‘稍等’的小眼神,拿出兜里的手机看了眼,“金姨的电话,这小老太太刚才给我打了好几通,说是在车里坐不住,搁楼下等着呢,看到玻璃碎了差点要冲上来。”
说话间他按下接听,“喂,金姨啊,您老这都快赶上夺命连环call了,之前万应应和武妹打配合的时候您也这样不放心吗?哎呀,什么叫情况不同,万应应学的就是打邪,她还能总去干居委会大妈的活儿啊,大材小用了不是?”
“您得像我一样,坚定不移的相信她的实力,嗯,我真没跟您贫,这边都搞定啦,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那困灵大哥的戾气都散了。”
我没什么心思说话,对着那位大哥充满期待的双眼,绷着神经不断的琢磨解决方法。
师父说过,世上没有无解的法门,今晚我无论如何都得给他弄出去……
“我不说了么,要是动起手来,那碎块玻璃塌张桌子的都很正常,人没大事儿,万应应就是额头受了点轻伤。”
乾安站在窗边继续接听着电话,“是呗,还没到八点,效率是不是很高,别的我不敢说,万应应在打邪这一块猛着呢,啧,我怎么说话又不讲究了,我这是夸她呢,哎别!您先别急着上来,再等等,这边还得收个尾……”
“嗯,您等我电话就成,没危险了,哎呦,我穿什么穿!平常我也不穿红裤衩啊,十块二十块的您怎么就白花钱了,这方面您要向万应应学习,断舍离!行,我先挂了!”
放下手机,乾安还一脸闹心的看向我,“金姨算是跟那红裤头磕上了,非得让我拿回家穿,我真服了……哎,你想啥呢,这大哥的事情不是都解决完了吗,你怎么还眉头紧锁的。”
“先别打扰我。”
我摆了下手,“我在想怎么把他的魂魄送出去。”
乾安莫名,“起个坛不就能把大哥的魂给送出去了?”
“起不了。”
我如实道,“这大哥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