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姐抱头痛哭了一场,互相都玩儿了点埋汰的。
她哭出的眼泪是红色,我流出的鼻涕是红色。
得亏夏红姐心理素质好,不然都容易被我俩吓着。
最后大姐趴在我肩头哭着道,“三儿,我感应到你现在道行很高,那……你会灭了昭昭吗?”
没待我应声,大姐就接着说,“虽然我很恨她,但我真做不到看着她永不超生,因为她当年是死在我面前的,咽气时她手还朝我伸着,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救救她,她想活,可我……三儿,是慈阴给她教坏的,一个六岁的孩子,她再坏能坏到哪去?都是慈阴……”
“大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听你说这些我也很感动,我知道,你还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姐。”
我轻声打断她的话,“但二姐的事你暂时先不用多想了,我的任务,是先灭慈阴,再帮你拿回屋舍,好让你能魂归本体,至于二姐最终会落得什么下场,要看她自己。”
倘若她愿意配合,我自然会送她好走,咋说咱下面都有人。
倘若她负隅顽抗,非得占着大姐的肉身,那我……
当然,想深了还是会纠结。
没错,她不是我大姐了,可她还是我二姐,血缘关系依旧在这拽着!
最为闹心的是,那个揣着大姐皮囊的二姐,为人处世一直就是两门子!
自打她从国外回来,在我这就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当面她想让我死,背后她还总给我留点余地。
要不是她说话露出破绽,我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知道败气是她许愿出来的产物!
可是当我以为我跟她要剑拔弩张了,我们俩就要撕破脸了,她又会以害我的名义行帮我之事!
比如她设局把我弄到仓库,结果把她自己送进去蹲了半个月,再比如她约我去花市见面,故意让我遇到西岭村的故人,从而获悉慈阴的重要线索!
说句不好听的,她在我这真就没坏到底儿。
虽然有时候我跟她说话也会觉得她心智没发育成熟,竟说那没长牙的话。
但我跟她交道打下来,我感觉她比慈阴都精,换句话说,她把慈阴的精髓给学到手了!
并且她还做到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因为慈阴在跟我耗下来后最终也没绷住。
那老太太自从把血丹放进我肚子,跟我就属于把深仇大恨彻底立下了。
如果说以前我恨慈阴,是恨她害了师父家人,恨她要让凤姨生下败家子,但她当我面吃掉我女儿的举动,就是拿刀子狠剜我的心,她很清楚,滋要我还有一口气,我谢万萤就得跟她势不两立。
但那个二姐没做这么绝,她像是知道我底线在哪里,所以她对我更像是试探为主。
每每她都是先浅浅踩我一脚,没等把我踩疼,她便迅速的把脚给收回去,在慈阴和我之间是来回横跳,一会儿一个阵营,人情世故快被她给玩明白了!
哪怕到今天了,一想到她我都迷糊,她到底揣着一颗怎样的心,我真吃不透!
不过该做的事我必须得做,甭管她是好是坏,既然已经真相大白,我就得让她把‘屋舍’还回来,不属于她的东西她也没资格霸占!
“那……”
大姐底气不足道,“屋舍还能拿回来吗?”
“能。”
我干脆道,“这事儿对我来说没问题。”
退一步讲,即使我在灭慈阴的时候挂掉了,我身后还有师父,‘屋舍’怎么着都能物归原主!
大姐神情悲戚着,讷讷的道,“老三,那你说……咱爸能原谅我吗?”
“大姐,先且不说败气不是你许愿发出来的,从始至终你也是被算计的那一方,哪怕说到你不该跟二姐私下里有来往,不该给她提供可乘之机,爸爸也不会去怪你什么。”
我说道,“因为你是万来来,是爸爸的女儿。”
话说回来,爸爸要是知道大姐没变,万来来并没有狼心狗肺,他应该会很欣慰。
只不过……二姐也是他的心头肉啊。
被已故的二女儿如此憎恨,他依然还会难过,想想我都替爸爸头疼。
说话间,我松开抱大姐的手,抽出纸巾继续擦拭自己的鼻子,“大姐,当一切过去,你未来会有很多时间去弥补,去孝顺爸爸,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不会越来越遭。”
乌云就要散了。
事情已经变得明朗简单。
我只需再放手去跟慈阴搏一把。
赢之我幸,输之我命,其余都不用再忧虑。
时至今日,我反倒深刻理解了‘因还果报’四个字。
十年前,李強用一碗黑狗血,让我迎来了败气开端。
十年后,李強用一辆铲车,推助我让这身败气迎来一份结局。
当年划在作文纸上的那道线,不光是我人生的拐点,还是我们所有人的命运分界线。
我看似被爸爸拉去亲历了苦难,却在这个过程中帮助了很多人,也修出了我真正想要的心。
而今真相浮出水面,我更加相信邪不胜正!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徒设在昔心,良辰讵可待。
萤光如何?
能熠星河!
没再跟大姐聊太多,鼻血浪奔浪流上了!
夏红姐多少有点坐不住,“应应,你还是去趟医院吧,一直流血身体肯定受不了。”
大姐看着我也紧张不已,“三儿,我是不是给你添加情意负担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她俩没事儿,当下我都不是接不接收情意的事儿,而是这身体已经敏感到平平常常说话唠嗑都受不住!
没辙!
谁让败气回光返照了呢!
为啥都说我这情况复杂,不就复杂在这块儿吗?
不提前起势就没胜算,提前起势了又会让败气加重内耗,虚症频发!
两头夹的小人生啊,我就得在踉踉跄跄中受伤,跌跌撞撞中成长,没招儿!
除非我灭掉慈阴,冲破天道的试炼,才能褪去这身败气,身体真正的养好!
至于七魄……
算了!
不去想。
我只管努力,其余的交给天意。
想着,我脱掉身上的大衣外套,借着烟气咬破中指,随后在大衣里子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指腹流出的血没办法把字写全乎了也没关系,意思到位了就行,等到最后一笔落下,我强打着精神下车把大衣扔到了车前,然后再回到驾驶室,驱车开始对前面的大衣反复碾压!
倒档,给油,倒档,给油!
别说,滋味儿真跟碾压自己没两样!
全身的骨头都跟着嘎巴直响,钝钝的疼!
大姐和夏红姐都看傻眼了。
尤其是夏红姐,她坐在后面不断的朝前栽楞,嗓音发颤道,“应应,这讲头不好吧,你不等于是撞自己吗?”
“没事儿,我的情况就是不好才是好。”
耗啊!
折腾的大衣都让我压出轮胎印了,鼻血才终于止住!
我闭目又缓了一会儿,下车才捡起大衣抖落了几下穿好。
眼尾一扫间,我发现远处的山脚下还停着一辆商务。
见我看过去,商务车还鸣笛给了我回应。
我望着车子就笑了,是哥哥们。
效率够快的,居然赶过来等上我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下车,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像是跟我遥遥相对。
我心头自是了然,毕竟我们家的情况也很特殊,五位哥不但有踏道资质,背后还有无缘大人,我是生是死,起势与否,不需要自己去通知,无缘大人会第一时间把我的情形传递出去。
所以哥哥们肯定都知道我起势了,并且还知道我败气加重了,才没有现身跟我说话。
坐回车里,我按开手机就看哥哥们发来的信息,乾安仍是以调侃为主,问我还拜拜不?
我抿着笑回,‘当然不能拜拜了,妹妹我因祸得福,起势恢复修为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侯哥接着发来消息,‘两手的五雷掌都恢复了吗’?
我开着玩笑,‘灭慈阴哪用得着双掌,我一个单手的高阶五雷足够’!
想恢复左手的五雷掌不太现实。
因为我左手的五雷掌是被慈阴用法器给破了的,破完那就属于实病了。
起势只是助长我提高了修为,冲破了原本的术法瓶颈,做不到无中生有。
点击发送,我脑门随之闷涨,刚止住的鼻血又暗搓搓的要拉拉尿了!
这倒霉败气,不但面对面唠嗑扛不住,发个信息聊天都不行,没个活路!
还好哥哥们都心里有数,没谁跟我说啥戳心窝子的话,武妹隔空看到了我大姐,忍不住好奇道,“小萤儿,你那大姐是反水了吗?她被慈阴给收拾了?”
这……
他跟我一样都误会了!
夺舍这种事有时候就跟真假美猴王似的!
我看了眼还在旁边接收烟气的大姐,直接把电话给哥哥们拨了过去。
先言简意赅的说了下夺舍,“京中那个王胜男不是我大姐,她其实是……我二姐。”
“啥玩意儿?!”
乾安大声豪气道,“你从哪又蹦出个二姐?”
“我一直都有二姐,所以我爸才称呼我老三。”
我无奈道,“只不过我二姐在我出生前就离世了,我才没想过……”
感觉到眼睛又有点要发花,我忙不迭的给哥哥们介绍了一下夏红姐,然后把手机递给夏红姐,让她帮忙给我哥哥们解释下,我怕自己再说几句,一会儿又要血流不止了。
开车压意象上的自己也疼啊!
还好夏红姐给力,她跟大姐朝夕相处了几天,各方面也都了解,接过电话就道,“你们好,我是来来的高中同学,我叫夏红,事情是这样的……”
得益于夏红姐,我省了不少心力。
趁着她跟哥哥们通起电话,我晃了晃脑袋打起精神,驱车先去了县城。
路上夏红姐还在跟哥哥们解释着前因后果。
总之一句话,作恶的不是万来来,而是万昭昭。
当然,哥哥们对夺舍的接受程度比较高,也不觉得多稀奇,毕竟我师父就夺过舍,他那舍‘夺’的还跟串门似的,溜达一圈又回自己家了,掰扯起来比我大姐这情况要玄乎得多。
但哥哥们依旧很唏嘘。
一来是他们终于明白王胜男为啥那么不正常了!
若她一开始就不是我大姐,那她的反常举动就属于情理之中了!
因为大家纳闷儿的都是她为啥那么狼心狗肺。
如果她六岁起就被洗脑,不长歪就怪了!
对于王胜男一切不符合逻辑的行为,都从‘夺舍’上有了答案!
另外她还是后期盯上我大姐的,也清楚自己原生家庭有啥解不开的结。
只要她咬死憎恨我爸要儿子这一件事儿,在我面前就不会露出破绽,她对我爸的恨也会显得合情合理,能完美隐藏她其实是万昭昭的惊天真相!
全部听完哥哥们还松了口气,他们也都觉得事情简单了。
若王胜男是我亲大姐,我灭她大概率得下不去手,咋说那都是要人命的事儿,阳法也不允许我那么干,可她要原本就是个灵体,那我只需要一招乾坤大挪移,让哪来的回哪去,该上路的上路,该归位的归位,回头王胜男的芯子再一换,也不用再担心她会作恶多端,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这倒是跟我想的一样了。
只不过挡在王胜男身前的还有个慈阴。
我得先灭掉慈阴,才能帮大姐拿回屋舍。
在县城找了家酒店,我握着黑伞开了间套房。
进到房间大姐就从伞里出来了,难掩着急,“老三,你不回京中吗?”
“我先在这里打坐,等气脉调整好了再回京中找慈阴,提前回去容易打草惊蛇。”
毕竟慈阴以为我挂了,下山一路我也没感应到眉心异常,想来她也是进入关键期顾不得我了。
借此机会我正好打通关窍,稍稍压制下败气,不然我回京中啥也干不了,喝凉水都容易塞牙!
另外我也有点私心,就近先把身体调整好,路过省城我还能顺道去看看蔡爷爷。
谁知大姐听完我的话就红了眼,“老三,蔡爷爷不让你去看他。”
我不解,“为啥?”
“蔡爷爷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