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单膝跪地拜谢了祖师爷,适时地宽慰了她几句。
蛊虽然破了,我心情却不轻松,卧室内的场景也着实一言难尽。
地面还有成堆的蛆虫,被冯老师坐死了一部分,还剩下好几团。
堆雪人都够了!
瞅着都迷糊!
没做多言,我赶忙去到洗手间。
先是用符纸烧了木簪,接着又洗了两遍手。
正要去拿装药粒的塑料袋,后脑勺便迎来了开瓢感!
就跟隔空受了一记爆踹似的,我原地腾空,直接撞上了旁边的储物柜!
哗啦~!一声响起,我躺到地面就佝偻上了!
“小萤儿!!”
冯老师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这时候劣势倒是变成优势了!
因为储物柜摆的太近,倾斜间反倒起到了互相支撑的作用。
柜子没有彻底拍到地上,也没有压到我,只是柜子里的东西全洒落出来了。
“你没事儿吧!”
冯老师过来就要搀扶我,“呀!你眼球怎么全红了!!”
我体会着熟悉的胀痛感,喉咙里也像是卡住了一只耗子,完全说不出话来!
挣扎着推开她,我摸索着朝卧室方向爬去。
冯老师不知道我要干嘛,看着我是一脸慌乱。
我倒是目标明确,爬到装药的塑料袋附近,抓出里面的药粒,大把大把的往嘴里塞着!
“哎——!”
冯老师吓毛了,扯着我手臂要阻止,“药不能这么吃啊!”
我疼的周身僵硬,机械的往嘴里塞着药,大口的咀嚼!
奈何药里有很多胶囊丸,进嘴就糊住了嗓子眼,很难痛痛快快的咽下去!
冯老师都要被我搞疯了!
她像个不让熊孩子乱吃东西的家长,拼命的掰着我手指!
见我攥着药粒不撒手,她又来抠我的嘴,“这样吃药都得中毒!你会死的!吐出来!快吐出来!”
我自然不能吐。
吃药的劲头子极其坚决!
这可是姐妹的生存秘诀啊!
嘴里越苦,身上才能越舒坦!
豆大的汗滴从额角流下,我整个人都如同水洗一般。
“小萤儿啊!”
冯老师被我气的一把扔开了装药的塑料袋,“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药丸洋洋洒洒的扬向了半空,我迷茫的抬眼看去,脊背终于发出了轮胎放屁的噗嗤音。
同一时间,我就闻到了焦糊味儿,感应到东大爷烧画了。
趴在地砖上没再动,我再一次进入了贤者时间。
安逸了。
谢谢我的家人。
这份心有灵犀太难得。
“小萤儿啊,小萤儿?”
冯老师快被我刺激出病了,“你这是哪里不对劲……”
我刚想跟她说没事,胃里又是一涌!
口中还没咽下的药粒回馈给我满嘴的苦涩!
我踉跄的爬起来,在倾斜的柜子下躬身朝卫生间跑去,跟冲锋陷阵似的,对着马桶是一通狂吐!
顺着食道溜达下去的药粒被迫原路返回。
伴着胆汁儿悉数被我吐了出来!
冲完马桶我双腿都跟着发软。
强打着精神又洗干净脸,漱了几遍口。
镜子里的我已经没眼看,长发疯子般披散着,面色如纸,眼球只剩毛细血管涨破后的红。
好在这回保险上的足,只要脑血管不破,功德没把我送到病床上偏瘫,就是大获全胜!
由于洗手间太窄,冯老师进不来,只能站在门口满目忧心的看我,“小萤儿,你是怎么了?”
我缓了缓精神,回身朝她笑笑,“没事,我只是有不太好的气场,看完事情再一接收功德就会很难受,需要败祸败祸身体,不过您放心,我精神没问题,吃药只是为了自救,您也看到了,吃进嘴里的药粒都被我吐出去了,不会中毒。”
“剩下的那些药……”
“不要了。”
我摆了摆手,“药而已,回头我去医院重开就行了。”
从洗手间里出来,我本想去把倾斜的储物柜扶起来,随即看到地面洒落的点翠头面。
凤簪顶花什么的一应俱全,都是唱戏用的头饰。
显然是被我撞倒柜子摔出来的,头饰上镶嵌的珍珠都摔掉了!
我抱歉的看了冯老师一眼,蹲身去整理,“不好意思啊冯老师,摔坏的头面我可以拿去修补。”
“不用了。”
冯老师蹲在旁边苦苦涩涩的笑了笑,“这些是我原本要送给你的,都放了很多年了。”
我愣了愣,看着手里的点翠头面,“您给我准备的?”
冯老师嗯了声,顺手拿起一枚簪子,眼底盛满了复杂,“这套头面是我特意去给你订做的,当年我想着,等你拜到了大师门下,我就把它们送给你,上台唱戏,你得有套好行头,可是……”
她眼圈泛红的笑了声,“这些年我一直留着它们,扔吧,舍不得,留着吧,又总觉得堵心,就让我放到柜子里了,今天摔坏了也好,算是断了我一份念想了,那些不好的事情,就应该留在过去,九年啦,你都长成大姑娘了,我早不该再去想了,人啊,要向前看。”
我没说话,看着摔掉珍珠的头面有些失神。
这要是冯老师为我准备的,是不是也属于被我败了?
没等言语,我身体忽的一歪,冯老师居然将我拥在了怀里,“小萤儿,我欠你一声对不起。”
我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下意识的推了推她,“冯老师,您千万别跟我道歉,我……”
“对不起。”
冯老师抱得我反而紧了紧,“小萤儿,我知道当年的事情并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太固执己见,那时我以为,你和我的梦想一样,是想进入國家大剧院,但我忘了,你之所以来京中,是为了学道……”
“戏曲只是你的爱好,是我一厢情愿的让你去替我完成我实现不了的梦想,我并没有很尊重你。”
冯老师声音酸涩,“作为家长,我很失败,作为老师,我依旧很失败,这辈子,我都活的刚愎自用,一塌糊涂,今天要是没有遇到你,我不但会失去我儿子,还会失去跟你解开心结的机会,小萤儿,你是我见过最有灵性的孩子,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
“这些年,我其实很想你,也请你原谅我,原谅我当初对你说的那些话。”
她轻轻声,“你从来都不是瓦砾,而是珍宝。”
瓦砾……珍宝?
耳畔响起冯老师当初的声音,“从今以后,我和你的关系一刀两断,就当我冯雪清有眼无珠,错拿瓦砾当成了珍宝!你听好了,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我哭着发出笑音。
这一刻我确定,冯老师是跟我和解了。
实际上,从她下意识的唤我小萤儿那刻起,我想心结就已经解开了。
听到她跟我说谢谢,谢谢我救她儿子,我想说,是我要谢谢她,谢谢她帮我解开了谜团。
只可惜我没等开口,鼻血大军又汹涌来袭了!
这体格子真是一点情意都受不住!
冯老师目瞪口呆的看我奔进洗手间,“小萤儿,你这到底是什么气场?”
“不能接受情意的气场……”
我一边捏鼻子一边洗脸,虚的都要打晃了,“您别再谢我了,我一会儿真容易出不了门。”
若从身体的角度去看,倒是应该让冯老师继续反感我!
冯老师擦了擦眼底的泪,似懂非懂道,“是不是正因为你有着这种气场,你才提出那种看似难为人,其实是为我好的破蛊条件?”
我回头看着她笑笑,“冯老师,我铁嘴钢牙,条件提完了就得落实,您可不能反悔。”
咚咚咚~!
冯老师刚要说话,敲门声便急促传出,“万应应!你是不是在里面!万应应!”
“……我哥来接我了!”
我听着乾安的声音安心不少,“冯老师,敲门的是乾安,我小哥,您当年见过!”
冯老师点头打开了房门,乾安进门还吓了一跳,一脸这屋子‘是被打劫了吗’的既视感。
我拿过自己的包挎好,示意乾安先帮忙把柜子扶稳,靠我是扶不动了,实在没啥劲儿。
乾安动作很麻利,貌似没认出冯老师,对着她只打了个招呼,顺道还朝着冯老师儿子的卧室瞄了几眼,转而对我道,“你没事儿吧。”
我摇头表示没大碍。
离开前又交代了冯老师几句。
跟她说车子过户手续会有人联络她。
这事儿不能反悔,反悔就是逼我流鼻血。
冯老师眼皮都哭肿了,一脸过意不去的点头。
至于她儿子,虚症肯定没有了,再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去医院,但我敢保证,绝不会再截肢了!
当然,为保万无一失,我还是给她留了两张护身符,再受到邪师伤害,我可提前感知。
冯老师抹着泪,“谢谢你小萤儿,你不光救了我儿子,也救了我……”
我眼神回应她不用客气,再谢我真要凋谢!
老天爷可能是故意的,我怕谢的人居然姓谢,上哪说理?
在乾安的搀扶下我跟半身不遂似的从冯老师家出来。
得亏她儿子卧房里的蛆虫还得处理,要不然她都要送我下楼了!
“万应应,我怎么瞅那老太太有点眼熟呢?”
坐上乾安的车子,我虚的都要拽不动安全带。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看事儿的关系,折腾这一通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
乾安手臂一伸帮我扣上安全带,嘴一点都闲不着,“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她?”
“不是跟你说了么,她是教过我的冯老师。”
“教过你的老师那么多,我哪能记住她是哪个冯老师?”
“就是那最初教我弹钢琴,在我跟侯哥打赌攀墙那天叫我去唱戏的冯老师。”
“她啊!哎呦我去,她咋老成这样了!”
乾安瞪大眼,“我记得她当年特别有气质啊!”
谁说不是呢。
岁月是把杀猪刀吧。
但是换谁摊上冯老师那样的儿子,恐怕都做不到越活越年轻。
总结来说,她儿子这亏吃的不冤,他对大姐也是打过骂过,只不过大姐报复的手段太狠!
乾安得知冯老师儿子是被王胜男下的蛊自是好奇非常,疑问也一个接一个的出来。
我拿出包里的饮料喝着,彻底冲淡了嘴里的苦涩后,给他讲了讲事件始末。
关于王胜男的真身我没急着挑明,还得顺一顺,顺明白了才能说。
其余的算是倾情相告。
纵使我有了删减,信息量也有点大。
王胜男既是慈阴的徒弟,也是孟世辉的秘书。
她在國外还跟冯老师儿子谈过一场恋爱,谈崩后她给冯老师的儿子送了分手蛊毒。
赶巧我去医院做体检,遇到了冯老师,感应到了这份邪气,才有了这份意料之外的功德。
乾安嘴里连说着卧槽,“不是,那你是怎么看出王胜男是慈阴徒弟的?你眉心疼了?”
这个……
真不是!
要不说今天是大收获!
没有冯老师我还为这事掉头发呢!
见我没说话,乾安以为我是默认了,唏嘘道,“我去,谁能想到那冯老师的儿子还会跟王胜男有一腿,然后还让你给意外碰到了,这缘分也太百转千回错综复杂了!”
我累到极致还想发笑,“哥,你能不能别乱用成语,别逗我行吗?”
“你看你,我说的不是实话么,那当年冯老师走的多决绝啊,说你不识抬举,狼心狗肺。”
乾安开着车叨咕个不停,“现在呢,又一口一个小萤儿了,这就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有句话说的特别对,人品是最高学历,对于你,别的我不敢说,单论人品这一块,你研究生都可以毕业了,就没有比你更冤种的人了,不像我,要是看人品的话,只能读到小本。”
残霞未散,我抬手抵着额头,忍俊不禁道,“小学本科?”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
我困倦的厉害,闭上眼不愿意搭理他。
“哎,那王胜男你准备怎么处理?拉开架势磕吗?”
乾安自顾自说道,“如果她都是孟世辉秘书了,还有啥魅术吸引着孟世辉,是不是不太好对付?”
“她自己并没有承认是慈阴的徒弟,还在跟我玩儿着潜伏。”
我闭目回道,“别着急,这回她会主动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