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婆婆难掩忧心的看着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只叹息了一声。
我怔怔的看着画面，惶恐？
前世的他和后世的孟钦这点倒是相同。
都是对‘我’无法托底。
待那位容棠离开，她也被苏婆婆给唤了过去。
她端正着姿态，一副坦白从宽，争取宽大处理的样子。
“祖母，是我没有听您的话，擅自去了花楼，然后我看到花楼里的女子在做我没见过的事情，夫君跟我说，他们那是在行欢好之事，只有结为夫妻才能一起做这件事……”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很好奇，就跟夫君结为了夫妻，最近我也没怎么回画里，每晚都跟在跟夫君做这件事……”
漂亮！
多坦诚！
我又想遮脸了！
原来社死是传承下来的！
苏婆婆面色无虞，手指却捏着茶杯紧了紧，“应应，你可有吸取棠儿的阳气？”
“阳气要怎么吸取？”
她困惑道，“亲吻算吗？”
“亲吻？”
“嗯。”
她乖巧的点头，“我们每晚都有亲……”
“咳咳！可以了。”
苏婆婆抬手打断她的话，喝了一口茶水，平复着某种一言难尽的心情，“应应，我问你，你喜欢棠儿吗？”
“喜欢。”
“哪种喜欢？”
“主动亲吻他，还有让他亲吻的喜欢。”
她直言不讳道，“夫君说，我听到了喜欢两个字，脑子里率先想到谁，便是喜欢谁，我听到喜欢只能想到夫君，我喜欢他。”
我飘荡在旁边，胸腔里发出苦涩的笑音，这算是她最大的优点了。
苏婆婆没再顺着她聊下去，转而道，“应应，你是将自己看做棠儿的正妻吗？”
“正妻？”
她貌似听到了新鲜词，仍是点头道，“嗯，我是夫君的妻子。”
“待朝廷的局势安稳下来，棠儿难免要娶妻纳妾，以保我士族兴旺。”
苏婆婆目光带着探究，“若是棠儿以后迎娶新妻……应应，你会阻止吗？”
“那夫君还会继续跟我欢好吗？”
她的眼神纯粹而又清澈，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何不妥。
“自然不可，若是棠儿迎娶了新妻入府，为保子嗣延续，他只能跟新婚妻子同房。”
苏婆婆就差将‘试探’两个字写到脸上了，“应应，你会刻意阻止他娶亲，乃至是嗔恨他吗？”
她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不会，要是他娶妻后不愿再跟我一起睡，那也没有关系。”
话音未落，她又笑着道，“祖母，夫君已经给了我很多快乐，我会保佑他的，那在他还没有迎娶新妻之前，是不是还能做我的夫君？”
苏婆婆像是读懂了她，颔首道，“你喜欢怎么称呼棠儿便怎么称呼罢。”
她不遮不掩的松了好大一口气，“这就好，祖母，之前我不让夫君跟您说这件事儿，就是怕您生气责罚我，早知道您不会生气，我就不用藏着掖着的了。”
语毕，她见没啥事儿了，一脸天晴了的样儿，乐乐呵呵的准备离开。
苏婆婆又唤住她，“应应啊，今天先不要出去玩了，祖母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她嗯了声，立马规规矩矩的站到苏婆婆面前，“您说，我听着。”
苏婆婆温和的笑笑，眼神有些沧桑的看着她，“这些也算是私房话吧，祖母出身在世家大族，我阿爹阿娘，还有我五个哥哥，都是为朝廷开疆辟土的将领，可，他们全部死在了战场上……”
“就连祖母的夫君，也战死在了疆场，我阿娘还曾披挂上阵，领军出站，最终却落了个死无全尸的结果。”
“我容家可以说是三代忠良，各个忠烈，但无一人得以善终，到了棠儿这一代，子嗣单薄的只剩他一人了。”
“国柱之女那时心悦于我棠儿，她堂堂高门闺秀，竟能自降身段派人来容府提亲三次，明是上好的姻缘，朝堂内不知多少重臣来府内游说，劝棠儿不要驳了郡主的盛情美意……”
苏婆婆看着她，“当时他们见劝不动棠儿，又来劝我，只要我点头应允了，那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棠儿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你可知，祖母那时为何不促成他们二人？”
“因为夫君不喜欢郡主。”
她不假思索道，“祖母疼爱我夫君，也不会逼着他迎娶他不喜欢的女子。”
“这只是其一，我迟疑就迟疑在，那郡主的年岁尚浅，还不知晓深谋远虑的道理。”
苏婆婆叹了声，“先且不说她阿爹位高权重，在朝堂上自诩开国功臣，被构陷是迟早的事情，即便我棠儿在谶语出现前迎娶她过门，我容家也未必能保她周全，她阿爹可是被扣了一顶要谋权篡位的帽子，无论哪朝哪代，这都是诛杀满门的重罪啊。”
“我思忖出这些，便知这其中凶险，哪还敢轻易为棠儿做主？”
苏婆婆沉着气息，“当然，若是棠儿倾心于郡主，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我没有先知之力，不懂蓍草占筮之术，只是推断出来郡主的阿爹功高盖主，极易引火烧身，谁知后面朝堂上会出现上国柱要谋权篡位的谶语？所以棠儿那时真要点头应允，郡主也就被娶进门了，我容家只能陪着她，生死与共了。”
她像是有点听迷糊了，“那您究竟是为什么才没有促成这桩亲事的？”
“最关键的是，棠儿他身负守城重任，怕是也不能善终啊。”
苏婆婆苍苍的笑了笑，“那郡主的模样娇俏出众，又是大好的年华，即使她阿爹不出事，棠儿也给不了她幸福，这乱世当道，我哪里忍心，看她进门没几年就要守寡呢，谁成想，她倒是先走一步了，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富贵荣华，不是谁都能吃得消的……”
“守寡？”
她挠了挠头，“您指的是我夫君会英年早逝吗？为何要这么说？”
苏婆婆看向她，“应应，你是画中幻化出来的灵物，在同棠儿肌肤相亲后，你没有从棠儿身上看出端倪吗？”
她一脸迷茫的摇头，“夫君好好的，我不认为他会早死。”
我想到苏婆婆总是挂在嘴边的乱世，后面的历史……
心头猛然一窒！
糟了！
他该不会……
“棠儿刚出生的时候，我便找了相术筮卜的隐士大师来给他断过前程。”
苏婆婆轻轻声，“那大师摸了棠儿的骨相，又用蓍草筮占，口中连连叹气，直呼可惜，我问何处可惜，大师说，我棠儿乃星宿转世，是文武双全的英才，要功有功，求名有名，只可惜生逢乱世，天地有乖张之气，他手上决计不能沾血，若是他碰了刀刃，必将有业障临身，杀戮之气还会冲破他先天的贵格，寿路将大为折损。”
“寿路折损？”
“对，大师断言，棠儿的手上若是染了血，必定活不过二十五。”
苏婆婆酸着音腔，“死时他还会奇惨无比，无人收尸，死后他魂魄更是会被困在地狱苦寒之地，即使还完阴债，亦要受轮回之苦，进畜生道，被斩杀，被口食……”
她睁大眼，“为什么会这样？”
“这也是我容家祖上造出的杀业，棠儿的先天贵格有承接之力，他一人将背负起士族的全部业障，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棠儿从戎习武，妄图改个名字送他归隐田园，保他周全。”
苏婆婆满目隐忍的看她，“可天下之乱，我等岂能安闲？圣上一纸告书而下，棠儿十五岁便领命从军，这是他身为容家后人的使命，亦是我们中原人守卫领土的责任，若是国破家亡，我容氏一族，又怎能忍辱偷生？可同时，我便知，我棠儿没的善终了，应应啊，你可不可以帮帮他……”
“我要怎么帮他？”
她下意识的回，“祖母，我、我怕刀剑的杀气，没办法帮夫君上阵杀敌……”
“不，不需要你上阵杀敌，祖母只希望，你能助棠儿免受轮回之苦。”
苏婆婆眼神凄凄的看她，“应应啊，祖母当初跟棠儿说放你从画里出来，让你能消解怨气，其实祖母也有私心，作为凡人，哪怕我念了一辈子的佛，也无法洗去棠儿手上沾染的鲜血，他死后势必要还债的，哪怕他杀的是仇敌，那也是业障，可你不同，你是灵物，会拥有凡人难以想象的神通。”
语气微顿间，苏婆婆一把握住她的手，“祖母想拜托你一件事，若是我棠儿战死在沙场，你能帮忙超度他的魂灵，莫要让他的灵魂受苦，也不要让他进入畜生道，我不求他能成仙、成神，只求我棠儿能世世为人，不被斩杀，不被口食，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她怔怔的，“祖母……”
“你答应我，一定要答应我！”
苏婆婆握着她的手似乎使了全力，肩头都是微微颤抖，“棠儿的魂灵若是受罪，我死后也不会瞑目的……”
“祖母，我答应！”
她像是被苏婆婆把手捏疼了，连连点头，“我会帮夫君消除业障，不会让他魂灵受苦的！”
“好啊，好……”
苏婆婆这才松开了手，“好孩子，有你这话祖母就放心了，回去吧。”
她转身离开，走出几步又难掩担心的看了苏婆婆一眼，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倒是没走远，她像是有了心事，去了旁边的院子，坐在男人为她打造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晃荡着。
我借此机会又回到了苏婆婆的房间。
就见那个看不清脸的阿芸正朝苏婆婆说着小话。
并非在说另一个‘我’的坏话，老实讲，这个阿芸会给我一种美玲姐的感觉。
她有点像古装剧里皇后或皇太后身边忠心耿耿的嬷嬷，无时无刻的要为主子分忧。
“老夫人，若是您执意不肯将应应小姐的画像送出去，那就尽快为蒋军敲定一桩婚事吧。”
阿芸说道，“即便您疼爱蒋军和应应小姐，不愿冒然拆散他们，府里的下人们也能管住嘴巴不说闲话，可应应小姐终归不是凡人之躯，她的所作所为又太像个妖精，长此以往，蒋军必然会伤身，最重要的是，应应小姐无法为蒋军诞下子嗣，当务之急，是蒋军得为容氏一族留下血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