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
不敢想。
美玲姐轻轻地叹出口气,“谢小姐,事到如今,我对你真的没有了任何成见,回头看去,我反而觉得你和先生是很般配的一对,你既有才华,又有内秀,若是老夫人还健在,她定然会促成你和先生,而且大小姐明明很疼爱你,欣赏你,她怎么就不愿意……”
意识到失言,美玲姐苦恼的摇头,“这方面我也是想不通,要知道,大小姐并不是一个注重门第的人,她很开明的,其实卿卿小姐的性格最像大小姐,她们都是特立独行的人。”
“记得我刚来苏家做工的时候,大小姐还没有离婚,我们对她的称呼是孟夫人。”
美玲姐轻着音,“后来她婚变,就要求我们称呼她大小姐,老夫人当时还不同意,说是辈分都不对了,大小姐却执意如此,她说她就是苏家的大小姐,老夫人又说,那就改称先生为小少爷,大小姐还是不同意,她说先生是君子的称谓,不能改,她才不管乱不乱的,反正日子是自己过得,她顺心就好,不需要在意外人怎么看……”
看向我,美玲姐复杂的笑笑,“你看,大小姐从不拘泥于礼教束缚,她无谓洒脱,开朗大度,怎么偏偏就……”
很简单。
因为我的职业吧。
我缓解着情绪放下纸巾。
苏清歌早就坦诚相对过,只要我放弃做个打邪先生,她就愿意接纳我。
毕竟她私下里接触过阴阳先生,知道我们这行当要想混出头得面临多大的未知。
作为商人,她最会预判的便是风险。
既然有风险,她要做的就是将苗头扼杀到摇篮里。
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苏清歌哪里做的不对,欣赏的,亦是她凡事都摊在明面上的作风。
将心比心的讲,除了她最后让我去给孟钦‘插刀’,其余她哪次阻拦都是在拯救我和孟钦。
即使最后的结果有些血淋淋,她又何尝没有帮到我呢?
我笑的有几分难看,“美玲姐,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的确是配不上孟钦,只不过,我听说孟钦伤得很重,在国外还坐了一段时间轮椅,手腕也是神经受损,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对不对?”
“这个……”
美玲姐反倒犹疑起来,“谢小姐,大小姐交代过,关于先生的身体状况,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
话音未落,她又赶忙道,“倒不是大小姐要防着你什么,她只是不想你去担心先生。”
我点了点头,“那您能告诉我,他现在怎么样吗?除了手腕,还有没有其他后遗症?”
美玲姐应道,“没了,先生只是做不了外科医生,别的方面都康复的很好……”
“他是身体多处骨折吗?”
我眼巴巴的看她,“抢救了八个多小时?”
“谢小姐,你这……”
美玲姐对着我的眼,僵持了几秒,她似发了发狠心,“算了,反正先生现在也恢复的差不多了,我想,让你知道也没什么,先生那回……算的上是九死一生。”
我猛地攥拳,“九死一生?”
美玲姐嗯了声,“因为他摔在了车顶,肋骨骨折后扎破了肺脏,做了大型手术,光输血就上万毫升,相当与全身的血液换了两遍……”
“再加上他膝盖是粉碎性骨折,到国外后才一直要坐轮椅。”
“不幸中的万幸是,先生没有伤到头部,被抢救过来后一直都很清醒。”
美玲姐低下眼,“在大小姐提起你的时候,先生还跟大小姐说不要再去为难你,从始至终,你都没有错,是他逼得你太紧,只是先生也不愿说太多,大小姐再问,他就说全都过去了。”
“后来先生到国外,发现手指总是会发抖,最初时连笔都拿不稳,这才查出来他手腕神经受损,没办法继续深造临床医学,好像连医学实验都做不成了。”
美玲姐音腔酸楚,“大小姐心力交瘁,觉得再让先生转换专业太残忍,就劝着先生从商了,她将苏氏地产交给了先生,希望先生能在商业领域实现自我价值,从而弥补他不能学医的遗憾。”
顿了顿,美玲姐看向我,“谢小姐,先生的手指通过几个月的复建,现在已经跟常人无异了,只是手术刀肯定是拿不了的,因为手术都很精细,先生若是再去学医,那才是对病患的不负责,如今先生已经接手了公司业务,各方面都恢复的非常好,生活更是步入了正轨,你真的不用再担心了。”
我想说什么,又觉得无言以对。
是啊。
看起来这是个最好的结果了。
幸亏他家大业大,不然又要怎么活?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啊。
“谢小姐,我能看出你很在意先生,说这些,只是希望你能放宽心。”
美玲姐继续道,“但我还是得麻烦你别把这些跟大小姐讲,要不然大小姐好知道我多嘴了,这不符合规矩,我也不想被大小姐怪罪。”
我感激的朝她笑笑,“我明白的,您放心吧美玲姐,我不会跟苏阿姨提这些。”
本身,我也没资格去多问,今天美玲姐能说出来,都算是意外收获了。
“那就好,谢小姐,你再多吃点水果吧。”
美玲姐难掩心疼的看我,“你瘦了很多,脸色也苍白,我感觉你精神都有些恍惚,可能你自己没意识到,你总是失神,这样不行的……唉,想想你才十九岁,经历了这么多,心理很容易出问题的。”
我还是笑,“我没事儿的,美玲姐,水果我就不吃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我便站起身,车子还在香远山公园旁边停着,好像都没锁车,得去看看……
美玲姐点头要送我,随即又想起点什么,“对了,谢小姐,书房里还有一些你的书法字画,是我前段时间从老夫人的柜子里整理出来的,应该是老夫人收藏的,大小姐吩咐我带你去看一眼,看看你要不要,要的话,可以带回去,不要的话,我这边再帮你处理。”
“行,那去看一眼吧。”
早先我要是哪幅字画有了阶段性进步,奶奶的确都会单独收起来,说是要留个纪念。
如今她人都不在了,我应当把自己的画都拿回去,亦是个慰藉。
跟在美玲姐身后去到书房,进去后我很自然的看向那张大大的班桌。
这张桌子曾经总是被一分为二。
我占着一大半练书法,他在旁边对着电脑写论文。
太多太多的记忆了,连空气里都像写满了故事。
脚步不自觉的走近,指腹轻触着桌面,一点点的挪动到笔筒里,看着里面放置的笔,我眉头忽的一皱,“这支钢笔……”
拿出来仔细一看,没错,是我的钢笔!
江皓送给我的那支英雄牌钢笔!
只是……
这笔身中间有了明显的修复痕迹,像是被谁给掰折过!
美玲姐正蹲身从柜子里拿着画,闻声看了过来,“那支钢笔是前段时间刘嫂打扫书房找出来的,据说是在抽屉的夹缝里看到的,当时钢笔是断开的,我想着应该是先生用过的钢笔,就找师傅做了修复,修好后就让我放到笔筒里了,谢小姐,那其实是你的钢笔吧。”
我怔怔的点头,“对,是我的钢笔,怎么会在孟钦这……”
“我猜就是你的钢笔。”
美玲姐无奈的笑了,抱着画纸站起身,“师傅修笔时发现墨囊上裹了纸条,你看完就知道了。”
纸条?
我稀里糊涂的拧开笔身。
墨囊上还真缠了张窄长纸条。
打开一看,那两行字小的像是芝麻。
我紧着眉,顺着默念,‘万应应,我喜欢你,想永远保护你,等我考上大学,会去京中找你,希望你能保存好这支笔,当做我们的定情信物,如果你讨厌我,那就毁了这支笔,期待和你再见面的江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