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江皓居然在钢笔里留了字条!
因为我觉得这是同学分别的纪念礼物,此生能不能再见面都两说了,就没寻思用过,更没给钢笔灌过墨水,谁料他还有这一手!
不过从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江皓的青涩和骄傲。
他在儿时一直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我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经常帮他收情书,江皓都是团皱了直接扔掉,眉眼间皆是桀骜不驯。
包括他后来骑车拦路,骨子里都写满了傲气,有些话他轻易不会说出口。
所以也就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写出‘如果你讨厌我,那就毁了这支笔’这样的话。
很幼稚,却也像一个少年能干出的事儿,他有自己要维持的尊严和体面。
倒是跟现在这个时不时会给我发来短信的江皓完全不同。
是的,江皓一直都跟我有联系。
即使我早就将他的手机号拉黑了。
江皓还是会通过各种渠道给我发来短信。
节假日他会发来祝福,换季了他会提醒我增减衣物,隔三差五还给我发来些长篇大论。
只不过我实在是懒得看,他举报那事儿干的太膈应我了。
眼下我看着这张小纸条,好奇的反而是……
孟钦是怎么发现的?
仔细一琢磨,被他拿走好像也很正常。
毕竟他前几年是我家的常客,经常在书房辅导我功课。
所以当他意外发现了钢笔里的小秘密……
拿走了不说。
还把钢笔给撅折了!
我想我应该愤怒,再恶狠狠的去骂他小偷!
这男人背后是做了多少见不得光的事儿,好一个霁风明月,人设全崩塌了你!
可……
我竟然挺想松口气的。
甚至觉得他幸好帮我把钢笔掰了。
这是不是表明我和江皓的缘分一早就断了?
否则我真在遇到江皓那天把钢笔献宝似的拿出来,指不定还得发生些什么。
“谢小姐,你别怪我看了纸条,因为我当时也很奇怪钢笔里怎么会有纸条。”
美玲姐说道,“看完我便推敲出来,可能是先生吃醋了,所以他才会毁了这支笔,扔到了不常用的抽屉中,最后才遗落到夹缝里,从中也能发现,先生对你的在意程度,很早就到了偏执的程度。”
我低眉笑了笑,心头的滋味儿一言难尽,“美玲姐,那这支钢笔我就拿回去了。”
断了挺好。
都断利索了。
美玲姐嗯了声,“这些字画你要不要再筛选下……”
我揣好笔上前接过画纸,“不用筛选了,我全带回去,美玲姐,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可不敢这么说,都是我应该做的,谢小姐,我之前对你有过偏见,感谢你没有怪罪我。”
美玲姐难为情的笑笑,“那你再看看,这书房里还有没有你的东西,都可以拿回去的,要不然你再想过来,就得提前给我打电话了,这老宅现在每周只会派佣人过来打扫,平常都不住人的。”
我视线缓慢的看了一圈,孟钦的物品都摆放在原位,倒像是他从未离开。
“这里没什么我的东西了,美玲姐,我回去了。”
美玲姐点头送我下楼,见天色已经暗沉,我车子又没在,她直接道,“谢小姐,不如我开车送你回太平巷吧,这附近打不着车,你抱着一厚摞画纸,走回去会很辛苦。”
“不用了,我车子停在下面,美玲姐,再见。”
今天最大的收获貌似是跟美玲姐重新认识了。
不知是不是我看上去太可怜,她看我的眼神总是会流露出怜悯和同情。
走远了我一回头,美玲姐还站在院门口,脸上还带着惆怅,像是在为我惋惜什么。
我本能的朝她颔首致意,美玲姐忙不迭的又鞠了一躬,我笑了笑,抱着那摞画纸步伐没再停留。
到了香远山公园一看,车子倒是还好端端的停在路边,没被偷也没被拖走,只是……
前风挡处喜提了一张小奖状!
还行。
帮我消耗了!
感谢执法人员!
咱现在这大脑是能清醒一秒算一秒。
我将画纸放到副驾驶的座位上,趁着‘获奖’的热乎劲儿赶紧驱车回太平巷。
得快点回火星了!
地球对我来讲是很危险滴!
到了家门口,刚解开安全带,姜芸芸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万萤儿,我听温倩说你来找我了?”
我顺手拿过一张画纸摊开在方向盘前看着,“嗯,去了,还看了会儿你们正在排的话剧,本来我想等你忙完再找你聚聚的,谁知事主给我来电话了,有急活,我就先离开了。”
“哦,我说呢,你来都来了,怎么能不打声招呼就走。”
姜芸芸笑了声,“哎,那话剧你看了觉得怎么样?”
我想了想,“哪哪都好,就是女主角的情绪……”
“是吧!你也看出女主情绪表达的不够是不是?”
姜芸芸加重声腔,“这个地方我写的时候是很催泪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演的我就是哭不出来,今天一下午我都在修改这个情节,怎么改都很别扭,表达不出那种悲怆感,万萤儿,你能给我提点意见吗?”
我摩挲着画纸上早就风干的笔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孟钦帮我扶笔顶的样子。
“她应该是喊不出来的。”
姜芸芸没懂,“什么意思?”
“就是她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看到深爱的人中抢身亡,她可能产生不了太多的想法。”
我定定的道,“在那一瞬间,她看着深爱的人倒地,她应该会惊恐,无助,灵魂都像是抽离了,她还会很懵,懵到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副躯壳,甚至是四肢发软,动弹不得……”
姜芸芸嘶了口气,“这样演的话,会不会没有戏剧张力啊。”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是她的话,我没力气去呐喊什么。”
我喃喃的道,“因为我生命里的光熄灭了,我只会傻在那,好像灵魂都跟着他一起中枪了。”
“诶~我有灵感了!”
姜芸芸来了精神,“你想说的是不是,此处无声胜有声!”
没待我回话,姜芸芸就对着听筒叭~的一声,“小姑子,你不愧叫萤儿啊,真是我的指路明灯!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达不到催人泪下的效果了!用力过猛啦!老话都说了,钝刀子割肉最疼,文火煎心最痛!我现在去改稿了,回头等我这话剧正式上演,你有时间记得来看!嫂子爱你!么么么么!”
电话被她在那端挂断。
我看着自己的画还在长久的失神。
好半晌后,我揉了揉脸,强打着精神抱起画纸回到了西楼。
晚上随意的吃了点挂面,我换上了运动服,继续去后院发泄我无处安放的精力。
只是我练着练着,脑中又是一片空白。
刘小温去到后院的时候,就见我挂在单杠上像条咸鱼般微微摇晃。
“小萤儿,你这是练什么呢?”
“臂力。”
我咬牙回道,“你放心,四十分钟我能坚持下来。”
灯光很亮,刘小温看着我挑起眉头,“那你的小蜜蜂电子表呢?”
“在手腕上啊。”
我说了句,抬头一看,“哎,我表哪去了,怎么没戴……”
刘小温却哦了声,“没戴没事儿,你说,我是不是还得在这下面给你撒层图钉啊。”
“不好吧。”
我心头颤颤,“你不能见血的。”
刘小温笑了声,点头道,“这倒是,那你这么吊着,就不怕手臂脱臼?”
我摇头,“没事儿,我手臂好得很,不会脱臼的。”
刘小温没再多说,扭头准备离开,忽的又看向我,“小心点,别掉下来再把脚给崴了!”
我一脸莫名的看着他走远,奇怪,他怎么还关心上我了?
不是他让我在这挂着练臂力的么。
想着,我猛地察觉到不对,他穿的居然是T恤衫,不应该是羽绒服吗?
念头一出,我随即打了个激颤,登时反应过来!
糟糕!
备不住是被他发现了!
身体朝前一悠,我直接跳到地面。
顾不得去拿擦脸的毛巾,我躬身小跑到东楼。
门虽然关的很严,架不住我修为大涨后耳力也变得异常敏锐。
脸靠着窗户,很快就捕捉到刘小温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有问题……小萤儿的精神绝对是出了大问题……很严重,她认知都出现了偏差,必须得干预治疗了。”
沐丰哥的声音跟着响起,“小萤儿是不是那天听我通视频摔得啊,把脑子给摔坏了。”
“不,我分析是她早就有病灶了,只不过她一直瞒着咱们装没事儿人……”
刘小温说道,“上回从楼梯上滚下来,问题就全面爆发了。”
“我擦,我就说万应应变化很大嘛!”
乾安粗着嗓子,“最近几个月她整个人都不正常的神采飞扬,肯定是孟钦跳楼给她刺激到了!”
“哎呀,乾安你小点声,别让小萤儿听见,今晚先让她练着,咱再观察观察。”
刘小温叹气道,“这事儿还得感谢沈医生呢,幸亏他去医院见朋友的时候碰到小萤儿去做核磁共振了,要不是沈医生去找那姓葛的医生多问了两嘴,小萤儿这事儿就要对咱们瞒到底了,你说她多精,人家葛医生让她留个家人电话,到这步了她还知道用反间计呢。”
“还观察什么啊,赶紧送她去医院吧,再观察观察万应应别精神分裂了!”
“不行,葛医生推测小萤儿病了至少半年以上,而且她防范意识极强,咱不能打草惊蛇,再观察几天……我先联系英哥,看看哪家精神病院的治疗效果比较好。”
“别查精神病院啊,我听说那里都有什么电击治疗。”
沐丰哥说道,“小萤儿再被电几回不疯也得疯了!”
“……”
我听得心头直突突。
木木的朝后面挪了几步。
无比惊恐的跑回西楼,反锁好房门。
直奔衣帽间,我找出柜子里的行李箱,胡乱的塞了些换洗衣物,又放进一些洗漱用品。
全部整理妥当后,我拎起箱子正准备连夜逃跑,步伐倏地又是一停。
不行,我大半夜的拎箱子出门势必会引起哥哥们的注意!
他们得马不停蹄的把我送到精神病院!
冷静!
得冷静下来。
在客厅里转了几圈。
我亲手轻脚的先把箱子放回到衣帽间。
琢磨了下策略,对,他们不是说还要观察我几天么。
那就等到明天上午,该上学的上学了,该上班的上班了,这样我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默默地呼出一口气,我佯装无事的先去洗了个澡,下楼坐在沙发上,抽烟平复着心神。
既然要离家,就得先找住的地方,用手机查了查租房信息。
叮~!
脑中的小灯泡一亮,有了!
后半夜依然睡不着,我喝了两袋白酒助眠。
昏沉沉看向窗台上装着纸鹤的大玻璃瓶,“恭喜我吧,姐姐要开启独立生活了,安心,我会把你们一起带走的,你们是我的念想,不管到什么时候,我都得有念想。”
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再睁开眼,径直看到了上方的纱幔。
我稀里糊涂的坐起来,洗漱后换好衣服,四处翻找了一阵,“毛线呢。”
云里雾里的走出房间,戚屹候和武妹居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两个人看着我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小萤儿,你醒了?”
“你们怎么在这?”
我怔怔的,“找我有事儿?”
武妹挤出一个笑,“小萤儿,你大上午的要去哪啊。”
“今天我跟孟钦约好了,要去马场,不过我毛线找不到了。”
我挠了挠头,“路有点远,我还想着在车里把要送他的围巾织一织呢。”
“围巾啊。”
武妹和戚屹候对视了一眼,像是隔空传递了啥心得体会,“小萤儿,是白色的围巾,对不?”
滋滋~!
思维里的电流声噼啪作响。
我旋即清醒过来,看着他俩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扭头就朝衣帽间跑去。
谁知我房门一拉,就见乾安正大刺刺的坐在我行李箱上,小老哥手肘搭着膝盖,看着我还是横刀立马的模样,“万应应,你是想离家出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