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近距离的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没来由的想起他四年前在病房里对我做出的挽留。
他说他做不到继续装着不在意我了,让我不要抛弃他,还说任何事都可以商量……
但我还是说出了最狠的话,我说他犯不着为了我去作践自己,那只会让我自鸣得意,沾沾自喜。
所以当他再次归来,一步步的引我入瓮,领证结婚,看似他达成所愿了,他还是不敢敞开心门。
在他的内心深处,或许一直都有着四年前的阴影。
当然,我理解,毕竟我踩踏的是他的自尊心。
我眼神丝毫不躲闪的看着他,“时限到我死,行吗。”
孟钦貌似没听清,眉头轻蹙间,我接着道,“除非我死,我谢万萤进了炉子,被炼成了一捧骨灰,我做不到再继续陪伴你,否则我但凡还有一口气在,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霎时而已,空气里就是几秒的死寂。
似飘然烟雨,燕子不归,杏花陡寒。
孟钦忽然坐了起来,顺势扶起我的肩膀,将我搂到了怀里。
我脸颊抵着他的颈窝,定定地说道,“那天我们举办西式的婚礼,我很遗憾司仪没有问我那句话,谢万萤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孟钦先生为妻,无论顺境还是逆境,无论富贵还是贫穷,都爱着他,陪伴他,我在这里告诉你,我愿意,无论你疾病还是健康,快乐还是忧愁,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只有死亡,才会将我们分开。”
“不许说这种话。”
孟钦唇角抵着我的额顶,磁腔沉沉,“你不会死,地府也不要小骗子。”
我想笑,鼻腔却酸涩的厉害,抬手想勾住他脖子,又感觉这么抱着他不自在。
紧接着,我又像闹起小脾气,正面坐到他腿上。
老实讲,我这身板子不算小,更不要说还有二三十斤的负重,可我偏偏喜欢被他这么抱着。
貌似只有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被他完完整整的包裹在怀里。
我的心贴着他的心,似毫无保留的朝他敞开胸膛。
脸颊朝他的脖颈拱了拱,我贪恋的汲取着喜欢的味道。
“孟钦,我们所有人都会死,但是在活着的时候,我会永远忠与你。”
我声音闷闷的传出,“曾经我看过一句话,上面说,永远爱一个人是违背天性,且忤逆本能的,因为好像喜新厌旧才是人的天性,要想永远只爱一个人很难很难,可是对我来讲,这一点都不难,我只愿意嫁给你,只愿意跟你亲近,所以,你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好吗?我想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这样我以后死了,才不会有遗憾。”
“你非得继续气我吗?”
孟钦低声道,“谢万萤,你把我害的患得患失的还想拍拍屁股就走人?”
我笑了声,脸枕着他肩膀,眼泪忍不住的流出,“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有小疙瘩,因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是事实,即使你还爱我,你不想恨我,你也有心结在,可我们都别扭这么久了,你就解开心结吧,不要再冷着我了,我看不透你,我真的会当真,我会以为你不爱我,你还恨我,求求你了,你这样我真的很委屈,我这几个月都快被你气出病了。”
孟钦微微偏头,亲了下我的脸颊,“你气着吧,气着的你有人气儿,都知道要叫我老公了。”
我搂着他脖子的手顺势轻锤了一下他背身,“你早说你想听啊,连我婆婆都说了,给你生的那么好看,你那张嘴就是摆设,做了那么多事居然全能憋住,非得让我服软,我服了你还跟我端着……”
越说我越委屈,跟告状老婆精上身了似的,嘟嘟囔囔的吐槽,“说你小气你比谁都大度,冤种的事情一样没少做,可会默默奉献了,说你大度你又小气的要命,专门治我,明知我敏感多虑,你还冷暴力我,你说我好不容易结个婚,就想跟你好好过日子,这样对我你心里不难受吗?”
孟钦抱着我紧了紧,侧着脸埋在了我耳朵下的发丝里,没有搭腔。
空气中隐隐的萦绕出酸楚的气息。
有心疼,有不忍,还有数不清的忧愁。
莫名的,我想起一句诗词,珠帘四卷月当楼,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
我接收着他复复杂杂的情绪,知道他是心疼我身体,另外他也会想到,若我月底前没有起势,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虽然他不知道我寿路受限,但他一直都很清楚,起势对我而言是重中之重。
不过眼下对我来说,只想解开他的心结,我不想再跟他冷下去了。
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一号,真正的倒计时来了。
我没时间再去冷静,也不想再跟他耗着了。
“孟钦,你说阴天下雨的时候,你身上的每根骨头都疼,那我把我的这身骨头赔给你行吗?”
我流着泪,悄声道,“这样,你是不是就能迈过心里的那道坎儿,跟我重归于好?”
孟钦的喉咙里发出笑音,“傻瓜,那话是我说来气你的,我早就不疼了,若是你要还我一身骨头,我岂不是先要把这颗心挖出来送你,另外再敲碎三根肋骨,如此,我们才算是扯平?”
我身上颤了颤,“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让我浪费了四个多月的时间,昨晚我才知道你一直都没变,我们本来能早早就和好的,都怪你不说,你气死我了。”
孟钦的脸还埋在我耳下,声音很轻很轻的道,“对不起,应应,我只是怕,很怕。”
我再说不出话来,搂着他的脖颈忍不住的呜咽出声。
孟钦的脸埋在我耳下,跟我偎依在一起。
只不过我渐渐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耳下流进了我脖子里。
这让我想到上回跟他在车里做的那场‘梦’。
他说,他会带我回家,他怕失去我,怕我不要他……
我想抬头看他,孟钦感觉到我的动作,抬手便压住我后脑,似默默地流泪,不让我看他的脸。
见状我没再挣扎,只是死死的搂着他脖颈。
孟钦抱着我也是一再发紧,埋在我耳下的脸还蹭了蹭,“应应,不要离开我。”
我嗯了声没再言语,跟他拥抱着,互相都用了要扼死对方的力道。
窒息。
却也甘之如饴。
空气似陷入沉寂。
有静默不语的泪,还有失而复得的珍惜。
我好像突然读懂了爱,爱是渴望,是卑微,是倾尽所有,仍觉不足。
果真如前世的成琛所言,爱没有极致,它似一道可曲可直的线,可无限生长着。
万事万物都有可能终结,唯爱不会终结。
法官能公平公正的为一件事裁决出结果,但面对一对情侣,只要他们还有着爱,无论他们怎样的纠缠不清,他们之间的官司都对错难辨。
即使我没有过心跳加速的体验,但我很清楚,我爱孟钦。
因为只有他,能让我越陷越深,矛盾至极。
尤其是婚后,我怕他恨我,却更怕,他不爱我。
趴在他肩膀上我酣畅淋漓的又哭了一把,直到我抽抽噎噎的被他扶着肩膀坐正。
孟钦看着我还有些好笑的样子,他帮我拂开粘到脸颊的头发,随后又捧住我的脸,轻轻亲了下我的眼皮,“眼睛都哭肿了,好丑。”
“丑你还亲。”
我吸着鼻子,脖子处还能感觉到有未干的水渍,可是看着他浅笑的眉眼,愣是瞧不出端倪。
只能透过他还染了粉红的眼尾,依稀找寻出他情绪有所失控的踪迹。
“我喜欢看,我的应应怎样都好看。”
孟钦回手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帮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习惯性的又帮我擦起鼻子,“擤一下。”
我配合的紧着鼻子哼了声,语气不满道,“你要是不惹我,我根本不能哭。”
孟钦笑着扔掉纸巾,打趣的看向我,“这是准备跟我秋后算账了?”
我鼓着脸看他,“本来就是……那,咱们这是和好了?”
孟钦嗯了声,捏了捏我的鼻子,“你哭的我心都乱了,和好了。”
我一听这话就有点要蹬鼻子上脸,“那你今天还要去上班吗?能不能休息一天?”
孟钦抬手戳了戳我唇角的梨涡,“我得先看看这个,再考虑下,能不能抽出时……”
没等他把话说完,我就扯着嘴丫子露出上下两排牙。
笑的可媲美牙膏盒上的黑人图标。
孟钦大抵是没想到我会如此上道,当即便有些忍俊不禁,肩头都抑制不住的轻颤。
我坐在他腿上,被他力道带的身体还有些发晃,可是看着他弯唇笑起来的模样,心头又有些细细痒痒,欠身便对着他下巴一啄,“老公。”
孟钦瞬间便像被点了穴,唇角还漾着没有散去的笑,看着我略微发怔。
我喜滋滋的对着他笑,见他不说话,又对着他下巴亲了下,“谢谢我的老公。”
孟钦笑了,笑着又偏过头,看着一侧的方向。
那耳垂似被胭脂迅速给着了色,泛起艳艳的红。
卧室里并没有拉开窗帘,所以光耀并不明亮。
可笑着不太敢看我的孟钦,却像是晕染出了白光。
那光晕无比洁白,能让我清晰的看到他微红的脸颊,以及他无法遮掩的羞涩。
这一刻的他仿若是十几岁的少年。
有着天然的纯净,无暇。
真美啊。
美到让我感叹自己幸运。
流泉得月光,化为一溪雪。
我愣愣的看着他,伸手抚住他的脸。
掌心贴到他肌肤,还能感到那种脸红的燥热。
孟钦随着我的力道看过来,眸底有着笑,还有着千丝万缕的柔。
见我近乎于痴迷的看着他,孟钦的额头跟我抵在一起,接着他亲了下我的额头,又亲了下我的鼻尖,最后亲到我的唇角,声音擦着我的唇瓣出来,“应应,是我的宝贝。”
我低下眼,感受着唇瓣上的软,力道很轻很轻的回亲了一下他。
宛如一片羽毛微微的拂过,在我和他的唇间,流连忘返,勾着心尖。
孟钦的呼吸声猛然一重,捧着我的脸再次吻了下来。
我回抱住他,突然发现我跟他有着一样的属性。
在斯文的外表下,藏着一条疯癫的灵魂。
空气里充斥着喘息音,明是入冬的严寒,却像是下起夏季的暴雨,风驰飒飒,晓作狂霖。
孟钦的西服外套脱了下去,领带被抽走了,就连衬衫也凌乱的散开。
我亦是一派清凉,好在依附着天然大暖炉,倒是丝毫没觉得的冷。
只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孟钦的动作突然一顿。
他看着我的神情居然满是隐忍和痛苦,眸底都泛起了浓烈的血光。
我恍惚着看向他,本想问他怎么了,立马想到重点,随即抱住他,“没事的,没关系。”
孟钦别着脸平复了一阵,转而便侧躺着抱住我,手掌轻抚着我脑后的头发,没有言语。
我呼吸还有些喘,虽说能感觉到拍卖会还在继续,甚至可以讲,在楼下那阵儿,拍卖会就如火如荼的举办起来了,可究竟能不能促成交易,当然只有当事人自己最了解。
而我也不想逼迫他去尝试,因为我也很怕面对那份未知的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去安慰他。
思及此,我朝他怀里拱了拱,手在他衬衫里面搂着他的腰,“孟钦,我们这样就很好,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千万不要觉得懊恼,这一点也不影响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因为我觉得,一个男人的人格魅力大于一切,真正的爱情,是两个灵魂的交流,跟两个器官无关。”
说着,我还抬起脸朝他笑了笑,“再者说这件事我签协议那天就知道了,我不在意的,而且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出轨,我可是会过日子的人,别说我没有四个亿,就算有,我也不会拿来做赔款。”
孟钦帮我掖了掖鬓角的头发,笑的复复杂杂,唇角软软的亲了下我的额头,又紧紧地抱住我,下颌抵着我的头顶,声腔发沉道,“会好的,应应,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