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槿的笑意在唇边绽开。
晶莹的齿贝,一点红唇樱桃似地,浅浅的梨涡,淡淡的眉眼,不施粉黛,倒显得肤如凝脂,凭添几分淡雅之气。
“陛下,这梨花,同我们初见时一模一样。”
贺兰槿跟着台上的伶人念词,偌大的戏园子挤满了看客,有的坐在长凳上,没座的站着,还有的扒着戏台,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好不热闹。这折戏到了要紧处,台上的优伶演得动情,台下的看客都揪着心。
“小姐,我跟你讲,城南珠宝坊老板的女儿遭人绑架了,绑匪开口就要五万两黄金,只带回来一具尸体……”
贺兰槿若无其事地笑道:“别再讲了,我知道。”
在来梨园的途中,半道上看见悬赏盗贼的通缉令,画像上青面獠牙的匪徒狰狞极了,让人惊出一身冷汗。那被害的小姐实在可怜,订了亲的,做嫁衣的途中遭到绑架,就这么死了。
坊间传言,那个采花大盗专挑貌美的姑娘下手。贺兰槿暗暗告诫自己,可得把她家小丫鬟看紧了,小丫鬟在她心目中可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绝色美人,不像她,自认为长相寒碜,一言难尽。
贺兰槿胆子大,铃儿胆子小。铃儿自打进了戏园子就左顾右盼,心思全然没在戏里头,一双犀利的丹凤眼把园子里每个人都瞧了几遍,看谁都像不怀好意似的。
“小姐,我害怕,咱们回去吧。”
铃儿拉着贺兰槿的胳膊。
“不怕。”贺兰槿把铃儿的肩膀扳正,攥紧铃儿的手,“那儿有乔装打扮的侍卫守着,坏人混进来也不敢轻举妄动的。你呀,把心放回肚子里,有我在,谁敢打我家铃儿的主意呀。”
“就是有你在,我才不放心呢。”铃儿翻了个白眼,“我算什么,我是担心你。”
主仆私下里没有那么多规矩,贺兰槿拍着胸脯,“铃儿姑娘不必担心,本公子保护你。”
贺兰槿一身男装,粗心的人自然认不出,可在铃儿眼里,不过是穿了身男装罢了。铃儿噘着嘴很不服气,还是感到不安。方才坐在后排的那个男人看着面生,她经常陪着小姐看戏,从不曾见过他。那人高眉深目,不像是中原的长相,自打落座就盯着这边,尽管小姐穿了男装,耳洞却遮不住,肤色又白,细心的人仔细一瞧就知道是个女子。
“铃儿!”贺兰槿把铃儿的脸掰向戏台。“快看快看,负心汉上场了。”
男伶的胸口被女伶扎了一刀,鲜血浸染了蓝衣上绣着的白色杜若,男伶发出痛苦而凄凉的嘶吼,“阿槿,为什么害我?”
贺兰槿紧紧抓着铃儿的手,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小姐,我怎么觉着后面有双眼睛盯着我们呐……”
“没有,你想多了。”贺兰槿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铃儿噤声。
“我家破人亡,这一切的不幸都是拜你所赐!”女伶冷笑。
男伶的声音低沉而镇定,“本王若不对敌人残忍,便是对天下人残忍,本王宁肯负了你,也决不负天下人。”
“哈哈哈哈哈……”
女伶笑声诡异凄厉,让人不寒而粟。
“阿槿,阿槿……”男子捂着胸口,痛苦地跪在地上,“你在我药里下了毒?”
铃儿悄声道:“小姐,名字很难想吗,不必用你的闺名吧?”
“嘘嘘嘘!”
女伶蹲下来扶着男子的肩头,抬手轻轻抚摸他的脊背。突然,一把锋利的匕首插进男子胸口,男子骤然惊惧,额角青筋暴裂。
“林洛,这辈子我恨透了你,下辈子黄泉阴司,永不相见。”
女子说罢,纵身一跃,跳下“万丈悬崖”。
看客皆伸长脖子,期待奇迹发生。大幕拉上了。
铃儿打着哈欠道:“小姐,你三天不眠不休,就写出这么个东西?”
贺兰槿撇撇嘴道:“不至于那么糟吧。”
铃儿呵呵冷笑两声,“小姐你还真是自信呐。啊……啊……啊……放手!我错了小姐放手!”
“谁是主子谁是丫头?”
“你是主子我是丫头。”铃儿吐吐舌头道。
“哼,这还差不多。”
台下骂骂咧咧,泣不成声。
幕后,伴随着凄凉的竹笛,优伶合诵判词:
江山远,君子媒,箫歌一曲离人醉
白日近,人未归,画未落笔泪先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