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贺兰槿正色道:“长安城不是你眼中的完美无瑕的样子,你真该走出长公主府,去西市瞧瞧,去郊野看看,乡野粗语虽难听了些,倒也比冠冕堂皇虚情假意的寒暄敞亮。”
“贺兰槿……”
“还有,再别讲未过门的小娘子这种话了,我这辈子不打算嫁人的,尤其是不会嫁给你。”
裴世显也是极要面子的人,经贺兰槿这顿奚落,娃娃亲这件事再也不提了,贺兰槿也很骄傲,欠裴世显的院服的钱,从齐王那儿赊账,东拼西凑,愣是凑齐了。
桌子上用小刀隐隐划出一道线,从此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惹谁。
此事不知怎地传到齐王的耳朵里,李淙毓阴阳怪气道:“本王平常看戏本子,看到这种欢喜冤家的桥段,总要跳过去。”
贺兰槿:“……”
跟裴世显还能针锋相对,齐王这个金主只好忍气吞声,只能在每日下学后回到贺兰府,关起门来跟铃儿吐苦水。铃儿比贺兰槿年长几岁,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听出了机锋,非但不帮着贺兰槿诋毁李淙毓和裴世显,还若有似无地说几句俏皮话,“齐王殿下风流倜傥,裴公子文雅端方,都是金孔雀,一身骄傲的羽毛,谁成想都是醋坛子!怪不得是姑舅兄弟呢。”
铃儿不说,贺兰槿倒忘了这一茬。裴世显的母亲乐宁长公主是齐王的姑母,长公主备受太后宠爱,常年出入宫廷,齐王除非盛大场合,平常是从不进宫的,偶尔与长公主同席,也不过遥遥地打个招呼,长公主不喜齐王,因此齐王与裴世显并不亲。
这样看来,齐王也并不信任她。
贺兰槿对此早已察觉,只是齐王不问,她便不说,自始至终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这并不能说齐王不知道她父亲贺兰盛曾与裴尚书私交甚笃,李淙毓这个腹黑王爷怕是早已把她的背景查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她同裴世显订过娃娃亲都知道。
可是话说回来,齐王是极为谨慎之人,凡是能靠近齐王三步之内的人,都是他的心腹和至亲好友,那这么看,齐王是信任她的?
贺兰槿有些头痛,不管信任与否,与她何干,她只想挣几贯钱,安心念书,其他的杂事,只要不是事关生死,都从容待之。
长安城的杏花早已谢了。
雪却还下。
这日,蚯蚓屋瓦又落了一层薄雪,天寒地冻,戏园子的人没有往常那么多,贺兰槿站在后台,铃儿替小姐整理好戏服和朱钗,安慰道:“小姐莫怕,戏词你都烂熟于心,唱曲儿你最拿手了。”
“可是……台下有人啊。”贺兰槿紧张道。
扮演“阿槿”的清谷卧病在床,齐王请贺兰槿临时救场,这种事贺兰槿是不敢应的,无奈李淙毓出价不菲,足以买一匹骏马,升平书院的同窗都是骑马来上课,只有贺兰槿天不亮就跑着去,这还不算,赫然写在堂册的马球课、骑射课、打猎课,赛马课,哪一样都少不了马儿。古语有云,有钱能使鬼推磨,为了钱,贺兰槿豁出去了。
“唱戏比念书简单得多。”齐王抬手拍拍她的肩,“贺兰槿,本王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