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槿霍地站起，却被裴世显拉回座位。
“张院判，林院理，各位大儒师傅。”裴世显温言道：“裴珩年幼，却知本朝自开朝以来，马球盛行，当朝皇后酷爱马球，陛下曾下令长安城广设马球场，庶民与天子同乐，不知堂堂升平书院，为何不许女子打马球呢？”
张院判见说话的事裴世显，且认为他讲得有理，何况，升平书院的马球场，还是裴世显的母亲，乐宁长公主出钱修建的，于情于理，这条规定确实不妥。
“打马球争斗激烈，难免发生意外。”张院判笑道，“学院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女学生，裴珩所言，也不无道理，可依老夫看，贺兰槿不像会打马球的样子，这条规定有或没有，又有何区别？”
“院判，我会，我会打马球！”贺兰槿朗声道，“我父亲乃是护国大将军，弟子自小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马骑得，马球也打得。”
张院判捋着山羊胡，歪头对林院理吩咐，“把那条删了吧。”
贺兰槿和裴世显相视一笑。
只听张院判又说，“今年中秋节，西凉王觐见陛下，要与我朝切磋马球，点了名要升平书院的弟子比试一场，尔等好好准备。”
“是！”众人应声，情绪高昂。
书院的第一日，几个时辰过得很快。
下学后，裴世显同贺兰槿道：“我爹娘还等着我用膳，得先回去了，你家离得远吗，我让仆人送你。”
贺兰槿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还不回家，我要去戏园子。”
裴世显听了有些惊讶，不解地问：“戏园子？做什么去？”
贺兰槿默不作声，心想：我去做什么，有必要告诉你么。裴世显看出了贺兰槿的不悦，赔了个笑脸道：“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嗯。”贺兰槿点点头。
裴世显走后，贺兰槿收拾东西，发现倒扣的笔筒下面压着那包波斯糖，留了字条，写着：一日只能吃一颗。
贺兰槿冷笑一声，哼，谁要你的施舍！
从书院出来后，贺兰槿来到戏园子，见了齐王，递上戏本子，齐王看后，点点头道：“没有要改的。”
贺兰槿便要告辞，她惦记着波斯糖，想去买糖。齐王好像还不让她走，问她还想不想来藏书楼看书，又问：“书院如何？”
贺兰槿大概说了一遍，齐王又问：“裴珩如何？”
裴珩？贺兰槿想了想，意识到裴珩就是裴世显，齐王直呼其名，因为齐王是裴世显的表兄。令贺兰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齐王干嘛不去长公主府亲自问裴世显呢，当面聊不是更好么，她又不了解裴世显。
“裴世显不坏啊，还给我波斯糖吃。”贺兰槿道。
“给你波斯糖吃？”齐王冷冷道。
“嗯。”
贺兰槿见齐王的神情有些异样，似乎有些疲惫，说错话了吗？哎呀伴君如伴虎，做人难呐！不行，我得跑。
“殿下，我饿了，铃儿还等着我吃饭。”贺兰槿装出一副饥肠辘辘的样子来，“殿下，没其他事，我先退下了。”
“饿了吗？不如在王府吃吧。”齐王坐直身子：“本王这就命后厨设宴。”
贺兰槿连忙摆了摆右手道：“殿下，我那个……我身子不舒服……我得回去。”
齐王见贺兰槿不像装的，这才许她离开。
出了王府，贺兰槿长舒一口气，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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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的日子轻松愉悦，贺兰槿每日哼着小曲从家中出来，又哼着小曲从书院回去，那些被繁重的课业折磨得苦不堪言的同窗感叹道：“贺兰槿，你不乏吗？”
“不乏啊，我有的是力气。”
同窗们有的羡慕，有的却露出复杂的难以言说的表情。这一幕被裴世显看到了，他拉着贺兰槿走到僻静的角落，郑重其事、语重心长地说：“贺兰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本来不想讲，怕你不开心，可你是我未过门的小娘子，是我裴家的人，你的言行举止事关我裴家——”
“胡说八道！”贺兰槿道。
裴世显僵住了。
自小到大，他还没从哪个女子嘴里听到这句话，就连身边相交的公子，也都是温润儒雅的多，粗鲁无礼的少，他在世家子弟、高门女眷的场合游刃有余，可被贺兰槿噎得说不出话来。
裴世显转身便走。
贺兰槿在他心中已是乡野丫头，端方雅正的高门公子，不与野蛮人多费口舌。
哼，你走，我也走。两人背对着离开，绕着书院的翠湖转了一圈，又绕回原点。碧波浪荡，涤荡心灵，方才的闷气各自都消了，贺兰槿先道：“方才是我不对，我不该骂人，你想说什么，请讲。”
裴世显见贺兰槿这般说话，再没有生气的道理，“我也有错……我只是想提醒你，升平书院不是简单的书院，这里都是朝廷重臣的子侄，你若想与他们打成一片，就得记住四个字‘和光同尘’，切莫表现得太过出挑，遭人记恨。”
贺兰槿思忖，点头道：“我懂了，多谢提醒。”
裴世显长舒一口气，露出欣慰的笑容，谁料贺兰槿向前一步，话锋一转，“可你说的这些，我并不认同！君子之交淡如水，带着目的的交友，不交也罢。究竟是和光同尘还是同流合污，八面玲珑还是曲意逢迎？裴世显，你才弱冠就循规蹈矩，甘心做爹娘的提线木偶，我倒想问你，你乏不乏？”
裴世显一时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