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一个偏僻的小酒馆里,裴世显正闷头喝酒,坐在对面的贺兰静一言不发,只顾埋头往嘴里夹菜。
“贺兰槿,可否帮我想想对策?”裴世显把她眼皮子底下的菜碟拉开。
贺兰槿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眸,“我这小小的脑袋瓜子,想不出什么聪明法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裴世显委屈地转过身去。
连日来,崔小瑜在长公主府逗留,非但送来了亲手做的芙蓉糕,还带来了珍贵的药材。长公主常年腰痛,御医治了多年也不见好,用了崔小瑜的药材后,腰竟然奇迹般地不疼了。长公主很开心,尽管没说什么,言语中对崔小瑜却有几分喜爱。
“崔家这姑娘虽然心思巧妙了点儿,却是诚心诚意的,你说呢,阿珩?”
“嗯。”裴世显打马虎眼儿,敷衍道。
“倘若为娘叫你娶了崔姑娘,你可愿意?”长公主笑道。
裴世显唬了一跳,眼珠子一转,笑道:“母亲不要打趣孩儿了!长安城母亲想要孩儿娶的姑娘,已经从西市排到曲江池了,孩儿娶不过来呀!何况我已与贺兰槿定了亲,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嘛。这辈子孩儿若不能先娶贺兰槿,便也不能娶其他女子。”
长公主霍地站起来,怒道:“裴珩你给我听好了,你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她,否则休怪为娘翻脸不认人!连书院也不让你去了!”
裴世显的苦恼可想而知?贺兰槿能怎么帮他呢,实际上,任何人或许都可以帮到裴世显,唯独她不能,也不想帮。贺兰槿清醒地知道,她没那个本事讨长公主的欢心,她的骄傲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裴世显,有些事我要说清楚,我贺兰槿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我没那个本事,我对你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自始至终,我只拿你当同窗看待,几个月相处下来,我觉得你人品不错,有时也与我投脾气,说不定我们能成为至交好友呢。”
裴世显紧握酒杯的手微微有些抖,“至交好友?”
贺兰槿点点头。“嗯。”
“贺兰槿,你可知,我裴世显最不缺的就是至交好友!”
贺兰槿不甘示弱,冷笑一声道:“裴世显,你高看自己!所谓至交好友,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你风光的时候不嫉妒,失势的时候不背叛,落魄的时候不嫌弃,这种才是至交好友!你那些狐朋狗友,多半冲着长公主和裴尚书的权势而来,你当真以为他们是至交好友啊?”
裴世显一时难以招架,贺兰槿虽然言辞犀利,却说中了他的心事,刺痛了他的内心,这一点,他何尝不知。可在这些趋炎附势的人当中,总有些诚心相待的挚友,贺兰槿凭什么把他的友谊说得那么不堪?
贺兰槿察觉到裴世显的情绪,反思方才所言,清清嗓子道:“我说的也不一定对,你别往心里去。”
与人斗嘴只是生气,贺兰槿柔声安慰,裴世显反倒愈发委屈了,闷声喝了几盅酒,沉声道:“我先走一步。”
裴世显竟然生起闷气,不理贺兰槿了。
贺兰槿没好气地撇过脸道:“裴公子随意。”
书桌上拿小刀划的线又多了一条,先前是楚河,现在是汉界。
学堂再也没有叽叽歪歪的聒噪声了,两人相敬如宾。
很好,很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