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已出口,李淙毓便觉着有些失言,老年丧子乃是人生大痛,将心比心不该如此,但既然已经说了,就看西凉王怎么应对。
“大儿骑马摔死了。”西凉王哀叹道:“好在死了一个儿子,上天又还我一个儿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李淙毓心想:难道某位侧妃生了男婴,那也是正常的,只是如此大事,西凉王竟瞒得密不透风。正想着,只见西凉王冲帐外招招手,“我儿,进来吧,进来见见齐王殿下。”
帘子一掀,闪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身形矫健,皮肤黝黑,右耳戴着一只镶嵌黄金的绿松石耳环,黑而亮的头发扎着西凉的发式,脖子上挂着一串古铜色的铃铛。这位继任的新世子步伐轻松惫懒,系着绳的酒囊在手里摇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到李淙毓面前,那少年嬉皮笑脸道:“你就是中原的齐王殿下,久仰大名。”
说的是复杂难懂的西凉话,一般在这种场合,齐王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是贵宾,讲中原话是基本的礼节,可这位新世子却耸耸肩膀,装出一副不懂中原话的样子。
“不得无礼。”西凉王喝道。
清谷冷笑一声。要不是为了大局,他手中的长剑非得给这厮挠挠痒才作罢。李淙毓示意清谷切莫冲动,这少年摆明了就是挑衅,这也难怪,西凉经过长期的俯首称臣,心态早已失衡,总想与中原一较高下,可怕的是,据李淙毓安插在西凉的细作传来的情报,西凉的兵马足以发起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修养声息的政策刚刚起步,庞大的帝国暂时经不起折腾,友好和平才是此行的目的。
世子在齐王对面盘腿坐下,抄起桌上的烤羊腿就吃,一边吃一边往嘴里灌酒。清谷忍不住笑了,李淙毓使了个眼色,嘲笑别人是不对的,有失君子风度。何况,这少年在做戏呢。
“慢些吃!”西凉王道。
那世子放下羊腿,掩面擦了擦嘴,这一下立马让李淙毓坐不住了,那双眼睛!那双藏在黑布后面的眼睛!
“世子可去过长安?”
“我儿未曾离开西凉半步。”西凉王的言语中无不自豪,“我儿一直待在我给他赐名的地方。”
“哦,所赐何名?”
“祁连山的祁,莫问的莫,祁莫。”
几乎与此同时,李淙毓和清谷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倒吸一口凉气,莫问?!
长安城那个西凉间谍莫问,那个劫持并刺伤贺兰槿的莫问?李淙毓实在无法把那个做事缜密,手段毒辣,武功高强的蒙面人与眼前这个惫懒少年扯到一起,可强烈的直觉令他不得不以言语试探。
一番问答下来,期末竟然回答得滴水不漏。李淙毓,值得鸣金收兵,另做打算,毕竟还在西凉人的地盘上,而眼下这位西凉王,是最残暴,最不守道义的。 何况李淙毓只是怀疑,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绝不可打草惊蛇,照今日西凉王与祁莫的双簧,要么就是有天大的阴谋,要么就是明摆着的挑衅,无论哪一种都有胜算,否则西凉人也不会这么猖狂。
无论是刀山火海,李淙毓都是不怕的,可他随行官员众多,家眷都在长安盼归,个个都有牵挂,也包括他自己。
只能从长计议,切不可贸然行事,李淙毓打算先返回长安,秘密潜伏在西凉的王府间谍,会把最可靠的情报,及时地传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