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深深地看向她,他们才认识半年,交情远没到这种地步,贺兰槿此次来的目的他很清楚,不用她来,他也想这两天与她道个别,这条血腥的不归路,他没打算活着走完,更没想过拉上无辜的人一起死。
“贺兰槿,本王断不会害你。”
贺兰槿是个好姑娘,聪慧、美丽,有股韧劲儿,继承了贺兰将军的英气,又没失掉女子的蕙质兰心,写得一手俊逸的羲之体,才气虽然稚嫩了些,却也超过长安城很多闺秀,身份差了点,是个庶女,可他不在乎,如果不是背负血海深仇,这样的女子,正是他想娶的王妃。
可惜了,他的路通向地狱,贺兰槿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不会连累她,不会。
他把玉佩塞给贺兰槿,作为答谢,又送了一些银两,无论如何叫她收下。贺兰槿心里五味杂陈,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幼时心软,这些年叫苦日子给磨硬了,好不容易练就的铁石心肠,叫齐王一番肺腑之言,像那烧得通红的铁锤,敲得变了形。
“既然殿下心意已决,我定会按殿下的吩咐做事。”贺兰槿攥紧玉佩,“我走了,走之前我还想问一句,我还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齐王平静道:“我只需你忘了这几月发生的事,升平书院很好,你能考进去,本王欢喜。”
贺兰槿愣愣地站在原地,心情沉重,双脚像灌满了铅,她不敢抬头看他,父亲说在战场上不怕凶悍的敌人,怕并肩作战的士兵临阵倒戈。她这算倒戈么,拿了齐王的钱,齐王碰上麻烦,她拔腿就跑,撇得干干净净。
令敌军闻风丧胆的贺兰将军,女儿竟然如此不堪?贺兰槿禁不起灵魂的拷问,齐王看出了她的心思,温言安慰,“贺兰槿,你与本王相识不过半载,本王的为人你只知一二,本王利用过你,因此你大可不必自责。”
贺兰槿从戏园子里跑出来,一口气奔回了将军府。她踏进房间就飞快地放下门闩,把门关紧,然后软塌塌地坐在床边,闭着眼睛,拿手遮住了脸,两只胳膊支着膝盖,忍住不去想方才的情形。
夜幕降临,屋里渐渐暗下来。
贺兰槿还坐在地上,紧紧地握着那枚玉佩。玉佩是用蓝田玉雕成的,装饰着花瓣纹样,仔细看是梨花,玉佩在她手里变得温润,她的心也跟着滚烫,三月的长安,地上还是凉的。
齐王说择日进宫面圣,想必这折轰动长安的戏已经传到了皇帝耳朵里,一旦引起圣怒,齐王凶多吉少,贺兰槿想到这些就愁肠百结。
脸烧得通红,肩上的余温还在,回去吗,不行!她怎能被齐王那双湖瞳蛊惑!他们相识不过半载,人生匆匆,过客而已。
哪怕盯着齐王的眼睛心会怦怦跳,哪怕在台下看他唱戏想过自己是台上的“阿槿”,哪怕她看他抚琴想要把那静谧的场景画下来,可这些都不能叫她头脑发热,踏进温柔的陷阱。
她自知出身低微,家境窘迫,绝不会为了儿女情长搭上自己的前途,因此时刻提醒自己,贺兰槿,到此为止吧,对齐王的情愫到此为止。
“殿下,阿槿愿你遇难成祥。”
贺兰槿喃喃自语,狠下心,把玉佩放进一个檀木盒,再把盒子放进梨木箱,把箱子上了锁。她叹口气,心想:过往种种,一并锁了吧。
从此以后,与齐王再无瓜葛。
他伸出手,修长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天色已晚,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