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琰听闻母亲的话后心里乱糟糟的，一路走到池塘边都没察觉，正要一脚踏入浅浅的池塘时，楚玉惊叫着拉住他，同时唤醒了两个白日梦游的人。
楚玉指着两人咿咿呀呀一阵乱叫，跑去别的地方玩了。
两人看着面前的池塘：“……”
楚琰沉默着坐在了一旁的石块上，盯着池塘中撒欢嬉戏的金鱼出神。段晖自他身后看楚琰的背影，面色也不怎么好看。一时间此处只有鱼儿欢快跃动的水花声，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各自出神。
终是楚琰先开口道：“哥……娘让我娶小妹。”
自他身后一直克制着没有说话的段晖行至他身前，抬起楚琰的下巴逼迫他望向自己，声音冷意森然。
“你要娶她么？”
这个姿势让楚琰极其不舒服，段晖气势太盛，此刻他给楚琰的压迫感他不适应。楚琰拍掉段晖的手站起来，心思纷繁复杂。
“她是我小妹！怎么能让我娶自己的妹妹呢？”楚琰烦躁不堪，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小妹会喜欢上自己。“她确实有点黏我，但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啊，怎么就能对我存了那种心思？”
楚琰愤然将手中的石块丢进水中，石块入水激起一阵水花，惊了那群戏耍的鱼儿，它们受到惊吓后迅速四散逃开了，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那如果她不是你小妹呢？你会娶她么？”
自打刚刚段晖听到楚夫人让楚琰娶楚玥的那一刻起，他便不受控制地想到眼前这人会和楚玥卿卿我我，会和楚玥成亲拜堂，甚至会和楚玥同榻而眠相濡以沫，他心中便烧起了熊熊怒火，燎原一般不可遏制，烧得他面前一片赤红——这人连命都是他的，怎能抛弃自己和别人在一起？
段晖突然出手将楚琰双肩捏住拽到自己身前，不顾他呼痛追问道：“会么？回答孤！”
楚琰怔怔地看着怒极的段晖，一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段晖会发这么大的火，但心底却又好像是知道的，只是答案有些模糊，让他抓握不住。
他下意识躲闪了段晖质问的眼神，嗫喏道：“我不知道……”
可眼前这人从开始便没有打算放过他，强硬地将他的脸掰过去，逼他和这人对视。
“看着孤！你知道的，对不对？”段晖放缓了语气，哄骗一般逼着楚琰说出什么。他双目幽深却不乏光彩，仿佛在希冀，又像是祈求。
其实两人之间早已有什么东西悄然生根发芽，自己和阿琰都是迟钝的人，现如今他要娶亲了自己才猛然意识到，他嘴上说着要为阿琰寻一个良人，却根本受不了楚琰和别人生活在一起！
他嫉妒，他发疯，他控制欲极其强，他在神志不清的时候强吻过阿琰！
更甚至，他亲手帮阿琰缓解过春。。药……尽管当时明明更好的办法的！
就这样他怎么还有脸说自己会为阿琰觅得良人？
楚琰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段晖，睫毛微颤很是动容——这人几次救自己于水火，甚至会把自己的安危放到他的性命之上，为了自己甚至放弃了那个至尊的位子。
他从很久之前便想问段晖一句：这一切值得吗？
潮湿昏暗、暧昧横生的野地骤然闯到楚琰面前，将他从身到心浇了个凉透……自己怎能在那晚弄脏了他呢？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楚琰有些哀伤地看着他，目光渐渐模糊，缓缓抬起手将要抚上段晖坚毅的侧脸——他还从来没有注意过，哥虽然时常冷着脸，但唇形是柔和的，甚至于在他对着自己笑的时候很是温柔，和自己记忆中一个模糊的小人影重合……
段晖一动不动怕惊扰了兀自沉思的楚琰，眼见着这小白兔缓缓向自己伸出爪子，抚上侧脸，停留在唇迹……
他呼吸骤然停滞，深深凝视着楚琰。
“阿琰，你……”
“琰哥哥！”
突如而来的喊叫吓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楚琰一跳，他猛然将快要触碰到段晖的手缩回来，往后踉跄着退了一大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楚玥自远处向楚琰跑来，一边迈着小步子一边用衣袖擦眼泪，哭得梨花带雨。她情绪颇为激动，跑到楚琰面前迟疑了一瞬，接着便要伸手去抱他。
段晖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像是抹了锅底灰一般，一把将失魂落魄的楚琰拽到自己身后，眯着眼警告楚玥：“离阿琰远点。”
楚玥泪眼婆娑看了段晖一会儿，倔强道：“哥……玥儿能和你聊聊吗？”
段晖正要说“没什么好聊的”，但楚琰抢先一步从他身后绕出来，轻叹了口气抬手给楚玥擦了擦眼泪。
“好，哥也正想和你聊聊。”
楚琰将楚玥带到了假山深处，见左右无人和楚玥拉开了些距离，声音依旧温和：“可能哥哥少年轻狂不在意行为举止，无意之中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是哥哥不好。但你得知道，我们是兄妹，是亲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楚玥往前一步拉住了楚琰的衣角，抬眼已是泪流满面。
“哥……你从小便让着我，为什么这一次不能让让我呢？爹娘大哥那里我已经和他们说了，我绝食三天才换来的他们的同意，我把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解决了，爹娘不会反对的！如果你还是介意乡亲们说闲话，那我跟你走！我们去盛京，去巴蜀，随便哪一个地方都行！我不怕吃苦的，只求哥能让我跟在你身边……”
楚玥边说边哭，从小到大楚琰还从来没有让楚玥哭过这么长时间，哪次不是自己亲自哄她高兴？此刻见小妹这样，楚琰心里一阵一阵揪疼。
他抬手揉了揉楚玥的脑袋，道：“你还小，以后会遇到比哥哥更好的男子。”
楚玥啜泣着拥住了他，泣不成声：“可是玥儿就想要琰哥哥嘛……我以后不会使性子了，我会待楚玉好的，我也同意你纳妾……哥，玥儿是真的喜欢——”
“楚玥！”楚琰厉声制止了楚玥表白心意，楚玥在他怀中呜咽一声，哭得更厉害了。
“玥儿，哥不是怕世俗的眼光，但是你得知道，我们之间的障碍不是爹娘不是世俗甚至不是兄妹关系。三哥只把你当妹妹，你明不明白？”
楚玥闻言剧烈地颤抖了下，她抬起头愤然看了楚琰，正当楚琰想拍拍她的背的时候，楚玥突然靠近踮脚，竟是想直接亲上来！
楚琰没想到自己的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楚玥还没死心，当即往后退却被假山给挡住避无可避，他不想和小妹之间的关系太僵，这时候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楚琰抬起手臂横臂往前想将楚玥推开，但他并没有碰到预料之中的楚玥的身体。
因为突然出现的段晖冷着脸揪住了楚玥的后衣领，将她拽到了一侧。
“滚！”段晖森然出声，面上犹如数九寒天的冰碴。
楚玥被人发现偷亲哥哥本就羞愧难当，在听到段晖的“滚”字后立刻捂着嘴跑开了。
楚琰还倚在假山上，无意识地看向楚玥离开的方向——怎么会这样呢？他不想伤害小妹的……
段晖眼见着楚琰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将楚琰从石块上揪起来，道：“就这么舍不得她？”
楚琰此刻瞳孔发散没有聚焦——小妹喜欢他这件事让他糟心，可刚刚段晖的逼问也让他茫然不已。他直觉那答案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段晖见他这样心头火起，硬生生忍住暴虐的心思捏住楚琰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对视。
“楚玥没来之前你想做什么，嗯？”
楚琰剧烈挣扎却睁不开段晖的控制，只能道：“没什么。”眼神却是竭力躲闪着，他怕自己和段晖对上后被看穿灵魂，更怕从段晖深沉的眼睛里看见不堪的自己！
段晖就这样面无表情控制着楚琰，看他神色慌乱地躲闪也丝毫不为所动。
半晌后楚琰也逐渐恼怒，愤然回瞪着段晖道：“你想做什么？是不是又要抽我了？这次因为什么？因为楚玥想嫁给我你控制不了——唔！”
骤然放大的一张脸逼近楚琰，段晖抬起了楚琰的下巴方便自己亲上去，嘴唇贴着嘴唇狠狠磨蹭，仿佛想要将他拆分吞进腹中一般！
楚琰在他亲上来的一瞬间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感觉到他哥温热的唇紧紧贴着自己的辗转研磨，有那么一瞬间楚琰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后知后觉瞳孔紧缩，猛然将段晖推开，震惊之余一拳砸在了段晖侧脸！段晖没闪没避，硬生生接了这一拳，嘴角沁出点点血迹。
楚琰浑全身都在颤抖，而发泄过暴躁情绪的段晖此刻也终于知道吓到小书生了，他抹了抹嘴角，想将楚琰揽进怀里，刚进一步却惹得楚琰连连退后。
段晖苦笑一声，道：“阿琰，我……”
“段晖！”楚琰转身扶着假山撑住自己，手掌无措地摩擦着石头，看起来可怜又无助。“你、你别说话，别说话……”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
“不！”楚琰回头大叫一声，“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
“你别过来！”
楚琰吼完后仓皇而逃，可段晖怎会让他逃走？当即两步追上将他重新控制在了自己怀里。
楚琰小声呜咽一声微微瑟缩着，段晖让他转了个身面对自己，轻抚他的脊背安慰着他。
“别怕。”
楚琰埋在段晖怀里，心中迷茫凌乱。
他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因为楚玥的事，他接受不了自己不受他控制，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留住自己？他难道还在以为自己喜欢男人？
可这不对，这不应该！段晖需要的，一直是那个天真烂漫、需要他照顾的糖包弟弟啊！
段晖略哑的嗓音在楚琰头顶响起：“别娶她，好不好？”
楚琰挣脱不开也不想再挣，他仿佛被这个认知抽光了力气，自段晖怀中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点头，终于还是抬手抱紧了他，贪恋他身上的那股清苦的草药香。
段晖他……是不是根本不清楚他自己在做什么……
哥病了。
他一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