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家三兄弟在距离丰城三四十里的雪路上遇到了疾驰回来的段晖,他周身雪霜凝成冰,绝影四蹄残影凌乱,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狠狠破开了苍茫暗夜,向着前方猛冲过去!
宇文虔率先看到段晖,当即催促胯下骏马横挡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扯着嗓子吼道:“段晖!你冷静点!”
然而绝影丝毫没有减速,一人一骑飞速对着宇文虔撞了过去!宇文坚见状不对,狠狠抽了下宇文虔的马,骏马哀鸣加速,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开了绝影!
“混蛋!”宇文虔怒吼一声调转马头追了上去,刺骨的寒风刀割一般在耳边鸣响。
“子衿!他不对劲儿!绝不能放他一人走!”宇文坚吼道。
转眼间两人已经冲出很远,宇文坚和宇文凡在其后紧追不舍,却始终相隔一段距离。
等两人到达丰城的时候,城门大开着,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守城侍卫面面相觑。
宇文坚从疾驰的马上跃下,还没等他质问立刻有小兵禀报,说是宇文虔和段晖已经从北城门离开,往突厥的方向去了。
比宇文坚更慢一步的宇文凡正听到这一句,死死拽住缰绳将马停下,冷静问道:“他们带了多少人?”
小兵在两位大将的威势下瑟瑟发抖,惊恐道:“……一、一个都没有。”
宇文坚听后心神剧震,翻身上马便要继续追过去。宇文凡立刻扬鞭挡在他面前,怒斥道:“大哥!你冷静点!他们去送死你也要一起么!”
宇文坚双目暴突扬鞭抽在宇文凡身上,吼出的声音犹如闷雷一般轰响,吓得一旁的守城小兵双股战战,情不自禁连连退后。
宇文凡被马鞭抽倒在地滚了两圈迅速起身,反手抽出了守卫的刀剑对着刚起步的马横砍过去!骏马哀鸣栽倒,宇文坚被甩了下来。
宇文凡迅速过去将刀横在宇文坚脖子上,怒其不争道:“宇文坚!你又犯糊涂!”
暴怒的宇文坚总算是找回了理智,吭吭喘着粗气吼道:“宇文凡!宇文虔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和你没完!”
宇文凡强忍着后背的剧痛猛踹了宇文坚一脚,恨道:“你是谁老子?让老头子听见剥了你的皮!”
宇文坚一拳砸在地上激起碎土无数,急了眼吼道:“快说,怎么办?”
宇文凡将刀丢掉,沉着的面孔比任何一人都冷静,边进城边快速道:“你亲自去,带上两百精兵去追慕宸子衿。大军如今在何方?”
立即有人回道:“禀大人,大军刚到城北,正等待宸王吩咐呢。”
宇文凡从怀中摸出一半虎符,精准地从宇文坚身上找出了另一半合二为一,高声喝道:“等你们宸王回来,怕是只剩下尸首了!传我令,大军即刻调转方向,立即出征!我们光明正大去会一会突厥狗贼!”
宇文坚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艰难道:“另一半虎符……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刚刚子衿丢下的。”宇文凡回答后才觉得不对劲儿,猛然看向宇文坚道,“你他娘的怎么还在这儿!快走啊?”
宇文坚:“……你没给我派兵。”
宇文凡简直要被死脑子的宇文坚气死,当即点了两百精兵给他,临走前郑重嘱托道:“大哥,你给我记住了,你的任务就是杀进突厥大营将他们平安带回来!别的什么都不要管!哪怕前线守不住了,哪怕这里主帅被擒,你也只需要冲进大营救人,然后迅速撤回来!听明白没有?”
宇文坚抬手拍了拍宇文凡的肩膀,翻身上马冲进黑夜中。
宇文凡望着宇文坚一行人的背影离开,默念道: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大人!”萧元急匆匆赶来对宇文凡禀报道,“大军调转完毕,我们何时出发?”
宇文凡点点头,沉声道:“萧元,我方没了主帅,你怕不怕?”
萧元扑通一声单膝跪地,视死如归道:“若大人有令,末将绝不生还!”
宇文凡点点头,将一半虎符交到了他手中。
萧元大惊失色:“大人这是为何?”
“大军不可一日无帅,大楚律令在上,我宇文凡既然已经是守城便不可为帅,萧将军,大帅能不能平安返还,便要看你能托住他们多长时间了。”
萧元深吸一口气将虎符接了死死握在手中,起身的那一瞬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着。他深深看了宇文凡一眼,蓦地转身上马奔向了城北!
那里,有十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而面对他们的,是虎视眈眈的十五万突厥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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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晖什么都听不到了,他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就在过年那天,段晖带领骑兵突击到早已勘探好的突厥大营时,本应该在主账内坐镇的阿斯那国王却不见了踪影。
段晖心底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在这时负责清缴其他大帐的宇文虔和宇文坚猛冲进来,皆是欲言又止。
段晖双目微眯,低沉道:“说!”
宇文虔:“我们好像上当了,空城计。”
段晖闻言立刻出了大帐,随手抓了一个俘虏阴沉道:“你们的王呢?”
“我不知——唔!”
他还没说完段晖已经横刀割破了他的脖子,那人仰着头死死捂着喉间,可是鲜血还是喷涌而出,顷刻没了呼吸。
段晖命人将俘虏排成一排,从第一个开始问起,只要俘虏稍有迟疑或者答不知道便立即割喉,冷眼看着那人感受着巨大的痛苦慢慢死去,而后再问下一个。
一直到第五个年纪比较小的突厥人,还没等段晖问话,他扑通一声跪下连哭带喊道:“去了丰城!我偷听到他们说去了丰城!”
段晖一把将人揪起带到眼前,森冷道:“你说什么?”
那人哆哆嗦嗦道:“去去去了丰城,不知道去做什么了……”
段晖闻言表情凝滞了片刻,而后迅速将人掷到地上,一边唤来绝影一边对宇文虔道:“一个不留!处理完后马上回城!”
宇文虔眼见段晖精神紧绷着出了大营,突然意识到突厥人想要做什么了。他立刻招来自己的马紧跟着追了上去,眨眼两人都不见了踪影。
宇文坚见状咒骂一声迅速将剩下的俘虏全部解决,率领着大军赶回了丰城。
然而此时等待着段晖的,并不是丰城出事,而是楚琰失踪……
段晖疯狂抽动马鞭打在马屁股上,绝影更是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往大漠更深处疾驰,转瞬便不见了残影。
终于,正在扎营的突厥大军映入眼帘,篝火在暗夜中尽显。段晖一直压抑着的心跳猛跳了两下,让他一阵心慌。
宇文虔在他身后喊:“段慕宸!你别冲动!”
段晖一手紧紧捂着心口压住剧烈的心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反手又是一鞭!
“混蛋!你给我回来!”宇文虔大骂一声,咬牙跟着继续加速。雪天路滑,他骑的虽也是骏马,却还是比不上绝影这种良驹。如果再快下去,恐怕还没赶上段晖自己就先出事了。
突厥营地驻扎的地方一片平坦毫无遮挡可言,段晖清楚地看到了他们已经扎好营准备休整,这也就意味着,等离得近了,段晖将完全暴露在他们的视线之中。
终于,营地中有一个人发现了不对劲儿,他尖叫出声的那一刻大军纷纷向段晖的方向靠拢。段晖见状冷眼再次加速,像一把锋利冰冷的利刃,深深插进突厥阵营中。
血色弥漫,喊叫震天。一人一骑厮杀于十几万大军之中,逐渐靠近中心。
阿斯那国王身在王帐中陡然听到段晖来劫人吓得跌下了王座,然而当又听到他们一行只有两人时,阿斯那国王长长出了口气,冷笑道:“区区两人,即便他段晖是不败将军,也休想能活着回去!”
他转而望向一边带着面纱的人影喜笑颜开道:“你很厉害啊,留着那汉人居然真的能将段晖骗来!”
那人嗓子像是被什么熏坏了,闻言低笑一声,嗓音沙哑发涩,让人听后心里散发一阵恶寒。
一位大臣立即道:“闭嘴!你这烧得也太厉害了,简直是污了王的耳朵!”
那人立即表示不说话了,让侍女上了纸笔。
他写道:“容貌尽毁,哪有嗓子独好的道理?”
阿斯那国王摆摆手,道:“嗓子毁了不说话便是。说罢,你立了大功一件,想要什么奖赏?牛羊还是升官?本王统统赏给你!”
那人眼睛弯了弯,在纸上写:“汉人。”
宇文虔眼见段晖冲进了蓄势待发的包围圈,急得狠狠一鞭抽在马屁股上,然而比不上就是比不上,这马在宇文虔的鞭策下腿一软嘴吐白沫,竟是跑死了!
宇文虔高速疾冲下骤然被甩下马背,接连滚进一旁的雪地中撞向了一块石头,登时一口血喷在雪地上,绽开点点红梅。
他颤抖着喘了几口气,眼前的眩晕过去后将右手手腕上的铜钱放至唇边吻了下,闷笑道:“君同,等我回去。”
他将剑深深插进雪地里将自己撑起身,而后望向几乎遮天蔽日的突厥大军,嘶吼道:“段慕宸!你给老子撑着!老子来救你和你的小情人了!”
在突厥军向他冲过来的那刻,宇文虔大笑一声,随即如恶狼一般猛冲进了包围圈,锋利的剑刃一招一命,逐渐向段晖靠拢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