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晖神色如常吃着楚琰给他夹的菜，楚琰则是一幅理所应当的样子跟着这些将士笑，一点都没有王爷的架子，更有些胆子大的想要借着敬酒的机会仔细看看楚琰是什么稀罕模样，能将他们冷血的大帅变成一个情种！
段晖刚开始还能忍，眼见过来敬酒的将士越来越多，段晖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便迅速作鸟兽般散了。
这个早年一直过到了傍晚，楚琰本就没有带多少酒，到后来大家该吃吃该玩玩，俨然庆功宴一般的模样了。
大漠四处没有遮挡，这些常年行军打仗的将士能受得了，楚琰却不行，段晖眼见楚琰打了第三次喷嚏后，不顾楚琰还想去篝火旁跳舞的挣扎，将他拎回了大帐。
“风兮远兮四方摇，笛声飘兮月儿藏……”楚琰哼着刚刚学会的歌谣，一边唱一边手舞足蹈，怀中还抱着仅剩的一坛珺白，围着段晖绕圈圈。
段晖无奈看着楚琰围着自己不停绕圈，在楚琰身形晃了一下时捉住了他的胳膊。
“你喝了酒，一会儿要晕了。”
楚琰顺势倒进段晖怀里，坏笑着喝了口酒要喂给他，凑上来的嘴唇殷红眼神狡黠，双颊圆溜溜的。段晖很想戳一戳，但到底没舍得打破此时的气氛，于是微微仰头，等着小白兔自投罗网。
楚琰本就不如段晖高，这下得扒住段晖的肩膀踮起脚喂给他，破费了番功夫。冷冽的珺白酒香在两人口中弥漫，段晖近乎虔诚地吻着楚琰，温柔又不容拒绝。
良久唇分，楚琰轻口耑着戳了戳段晖的胸口，哑声道：“天还早，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我想要……”
段晖被挑起了一身的火，打横将楚琰抱上了榻。
段晖的床榻很简陋，他自己平时不怎么觉得，却不舍得楚琰受一丝一毫委屈，楚琰来到那一晚连夜让人从丰城运了干净的被褥过来，羡慕得宇文虔不行。
大帐外篝火摇曳歌声阵阵，大帐内双影纠缠难舍难分。楚琰深陷被褥中被段晖翻来覆去折腾，终于是告饶喊了声“夫君”……
骤雨初歇时，楚琰脸色绯红看段晖一丝不苟地收拾，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楚琰上下扫了段晖几眼，疑惑道：“你怎么不脱中衣？”
“天冷。”
楚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双杏眼圆睁，警觉道：“不对！刚刚我光溜溜的你都没想着给我遮一遮！我不信你冷，你把中衣给我脱了！”
段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是不是刚刚没尽兴？”
楚琰怒道：“别废话！就现在！脱！”
“……”
段晖轻叹了口气，只好将中衣除去，只剩下了亵裤。
楚琰望着段晖的前胸倒抽了一口凉气。
段晖身上有很多旧伤，刀伤箭伤疤痕遍布，最厉害的便是去年左肩上那道贯穿伤，疤痕狰狞可怖。楚琰每次与他欢好时都会小心翼翼吻遍伤痕，最后在左肩处流连。然而此刻站在楚琰面前的段晖，腹部横亘着一道粉红的刀伤，宽约两指，一直延伸到侧腰！
楚琰愣愣地看着段晖身上新添的伤口，起身来到段晖身前，伸手想碰又不敢，小心翼翼问了句：“还疼不疼？”
段晖将一旁的大衣给楚琰披上，而后握住楚琰的手带着他抚摸上伤口，轻声道：“别怕，不疼。”
楚琰用指尖小心碰了碰，触手温软皮肤娇嫩，有些地方结痂还没有脱掉。
“骗子。怎么可能不疼……”
楚琰喑哑的嗓音让段晖怀疑他快要哭出来了，但楚琰只是敞开大衣将段晖一起裹了进去，额头抵着段晖的胸膛不说话。
“乖，我们去榻上，天冷。”
楚琰点点头，和段晖一起躺回了被窝。他一直蒙在被褥里闷闷不乐，段晖和他说话也不理人，将自己在被窝内缩成一团。
段晖叹了口气，自楚琰身后拥住他，不断安抚着。
许久后，楚琰轻声道：“刚到丰城的时候，我还怀疑过你在军中置了军妓……”
段晖诧异道：“见你这两天心事重重，原来竟是因为这个？”
楚琰又不说话了，段晖只好继续哄道：“宸王亲兵中没有军妓，也不允许在打仗期间狎妓，阿琰尽管放心。以后若是你哪里不痛快，直接来问我便是了，不要一个人生闷气。”
楚琰转身面向段晖，直直看着段晖的双眼。“最初确实是因为这个，但后来不是了。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段晖脸色一僵，还没想好该怎么说楚琰已经移开了目光。
“我初到丰城，本该在丰城和突厥对峙的你却不在，丰城外的突厥人也早已经解决干净，但距离你传回京城的军报已经很长时间，我相信征北大将军有这个能力。但让我不明白的是，宇文凡在得知我是曦王后，为什么会露出防备的神色并让斥候偷偷去通知你？”
楚琰神色坦然地叙说着，段晖很平静，仍旧紧紧搂着他沉默。
“我一路胡思乱想到了营地，发现将士们即使在营地里仍然行色匆匆。你并没有出来接我，我理解，但很失望。”
“那个小兵说军中不曾设有军妓，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你可能没注意到，你从大帐内出来时铠甲上都是冷气，尽管你清理了铠甲上的鲜血，但那股血腥气没法除去，你袍角的破损也没来得及补上。”
“营地的人很少，我仔细观察过，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生面孔，伤兵也一直在换，每日黄昏还会背着我运出很多食物，子衿和宇文坚大哥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更别说你每日——”
段晖抬手捏了下楚琰的脸颊，道：“别说了。”
楚琰定定看着段晖。“哥，你谎报军情。你并不是收复失地，你在攻打突厥老巢。”
段晖吻了吻楚琰的额头，道：“你要去揭发我么？”
楚琰定定看着他。“你说呢？”
“不会。”段晖立刻笃定道。
楚琰半晌后轻笑一声，伸手环住了段晖的腰身，一句一叹。
“我知你们习武之人惯于征战四方，但也深深明白你这般做是因为要给榛儿讨个说法，无可厚非。但是国库虚空、粮草征集困难、百姓疲于战火奔波也是实实在在的，我能在朝中替你隐瞒一时，但总归纸包不住火。”
楚琰蹭了蹭段晖的颈窝，道：“哥，自从进了宫，你肯定没有放过纸鸢吧？纸鸢翱翔天际随风而动，春天一到漫山遍野都是奔跑的小孩子。京城北郊有一片野地，开春我们一起去放纸鸢好不好？”
他声音里带了些祈求讨好的意味，更有满满的担心焦虑，混合着浓烈的爱意，统统如潮水一般向段晖涌去。
段晖吻住楚琰殷红的唇，楚琰只感到苦涩。
“不必等到那时候，阿斯纳家族在突厥积怨已久，孤的人现在已经直逼突厥老巢，等孤将阿斯纳王族屠尽，这个荒凉的地方，孤不稀罕。”
楚琰埋进段晖怀中，闷闷答了声好。
夜半时分楚琰梦魇，一遍遍不停地喊着段晖的名字，有时是段晖有时是季慕宸，看起来很是无助。段晖一遍遍不厌其烦拍打着楚琰的后背，柔声哄着，直到楚琰镇定下来。
楚琰猜到段晖是要报仇，却没猜到另一个原因。
突厥国王如今只剩下一个不成器的大王子，若是此时趁乱对其清缴一番，大楚未来百年定然不会再次受到突厥的侵袭，如此，段晖便可早些带楚琰离开……
腊月二十八一早，楚琰自从来到丰城后，终于在醒来时第一眼便见到段晖。他勾住段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喉结，嘿嘿笑道：“古有‘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那本王现在岂不是‘以色侍将’的倾城小妖精了？”
段晖勾了勾楚琰的鼻尖，哑声道：“前日我军同突厥交手大胜而归，追击不必急于一时。”
楚琰撇了撇嘴，轻哼道：“你就不能顺着台阶下夸一夸我么？”
段晖想了想，道：“儿时相遇，少年倾心，一见误终身。惟愿此生携手与共，白首不分离。”
楚琰猛然听到这么肉麻的情话红了脸，当年名盛一时的状元郎竟是被感动到脑中一片空白，败在了一个武将手中。
段晖见楚琰震惊地看着自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有些不服气，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傻气。他低笑一声，道：“起来了。”
腊月二十九的时候，曦王一行人撤出了城北大营退回丰城，按照宸王的叮嘱准备启程回京。然而一夜之间大雪封路，曦王不得不在丰城逗留一天。
腊月三十一大早，曦王托斥候送了吃食去往城北，午后斥候回，说城北大营已经继续往北推进，宸王于凌晨便带领大军突袭，准备给突厥狗贼过个好年。曦王想留下来，但丰城守将宇文凡不敢违抗宸王命令，执意将曦王一行人送出了丰城。
腊月三十晚，宸王急行军回到丰城，目眦俱裂，神采尽失，问询曦王下落。守将回已启程回京。宸王连夜急行数百里，茫茫雪路，未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