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时朱邪社尔突然道：“陛下。既然这诗会是为了突厥和大楚之间的友好交流，那臣自然也是该出一份力的，请问臣能不能参与进去呢？”
段晖抬头看了他一眼，道：“皇宫岂是你说进便进、说出便出的？”
朱邪社尔对着段晖勾了下唇角，轻笑道：“自然是不能。可如果宸王殿下愿意给臣一块腰牌的话，那臣自然是进得的。就像——”他可以顿住看了眼楚琰才道：“就像楚大人一样。”
楚琰翻了个白眼，心道段晖是我哥，是你什么？他刚要反驳，段晖伸手制止了楚琰，漠然看了眼朱邪社尔，道：“你还不配和焕曦相比。”
李衡听后立刻轻咳一声，打圆场道：“这样吧，既然朱邪使臣有这份心意，那你什么时候得闲了跟着本官进宫来看看便是。如果哪里有不满意的话，大可提出来。”至于是不是要改，便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朱邪社尔显然也明白这一关节，微微一笑后没有说话。
将朱邪社尔送出去之后，段榛又召见了宇文虔和几位大臣，一起商议了具体的事项。等全部商议完毕后，日头已经接近了正午。
段晖楚琰二人往含冰殿走，楚琰边走边道：“那个朱邪社尔怎么感觉怪怪的呢？”
段晖皱眉道：“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平常还是少和他接触。”
楚琰：“……”谁和你说这个了！那人明明就看你的眼神不对劲儿好吧！
楚琰本以为当初朱邪社尔说要帮忙筹办诗会只是一个邀功的幌子，没想到自从师兄进宫和自己一起商议布置时，这人当真跟了进来，而且真的提出了不少合理的意见。
看来他真的打算每日都要进皇宫了。楚琰从李衡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便道：“还是改地方吧。”
李衡当即同意，两人同去紫宸殿找了段榛。彼时段榛正在跟着宇文虔学习排兵布阵，见到两人进来后暂停了授课。
段榛让人送了热茶，问道：“李相和师父前来所为何事？”
李衡道：“那位朱邪使臣太殷勤了些，如今距离诗会举办还有好些时候，如果任由他频繁进出皇宫恐怕不妥。臣想请求将诗会的地点放在别处。”
段榛想了想，道：“若是在宫外举办，朕恐怕便不能亲自到场了。”出宫举办诗会更是不安全，眼下所有突厥使臣都在京城，皇兄也不会让自己冒着风险出宫的。
楚琰上前一步道：“陛下不必亲至，诗会本就比不得正式宴会，陛下反而不必接触那些突厥使者，谁还能说什么去？那些突厥使者确实太猖狂了些！”
宇文虔本来在一旁无所事事，听到这话后突然开口调笑道：“本将军看不是突厥使者猖狂，是那个美人儿太猖狂了吧？你莫不是吃醋了？”
楚琰理直气壮反击：“就是啊，怎么了？有本事你也找个让你吃醋的人去啊！”
李衡听后下意识避开了宇文虔的视线，宇文虔更是被楚琰往伤口上撒了把盐，拿着剑柄便要往楚琰身上招呼。两人如八岁小孩儿一般在紫宸殿打闹了起来，段榛乐得休息会儿，便没有去阻止他们。
李衡很久不见这样活泼的楚琰和宇文虔了，心中酸涩的同时不忍心去打破这般和谐的景色，便在一旁睁一只闭一只眼喝起了茶，眼神若有若无落在宇文虔身上。
楚琰和宇文虔你打我一下、我踢你一下在紫宸殿中乱跑，完全没有顾及皇上在场，什么面子也不要，紫宸殿中一片欢声笑语。
楚琰和宇文虔闹着闹着跑到了紫宸殿的另一侧，楚琰找准机会扣住了宇文虔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前，低语道：“不再试试了？刚刚可是一直在偷看你哦。”
宇文虔收了面上的笑容，道：“本将军已经不喜欢了，何来试试之说？”
楚琰眯着眼对他坏笑，道：“本官不信！谁都可能对师兄始乱终弃，你不会的。你只是在他身上栽了跟头，抹不开面子而已。”
宇文虔听后瞬间恼怒，双手反转扣住楚琰的胳膊，将他按在了案几上。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楚琰轻飘飘道：“怎么？你还要了我师兄呢！还不许师兄脑子一时糊涂了？当初受伤的可是我哥，我都没说什么呢！你闹一闹就可以了哈，省得到时候被别人抢跑了，你就后悔去吧！”
“废话这么多！”宇文虔将楚琰往案几上一推放开了他，上上下下扫视了楚琰一眼，坏笑道，“还说我？你到现在还是个雏儿呢吧？该不会是你不行？慕宸哥受得了么？”
楚琰听后黑了脸，当即拿起一旁的拂尘对着宇文虔的腰身抽了过去！
“我行不行用得着你管！我哥好着呢！大白天的不要脸！”楚琰追着宇文虔打，宇文虔自是不和个书生动手，躲来躲去又退回了段榛他们那边。
楚琰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拿着拂尘一路追着宇文虔打，没想到快到段榛的书案前时宇文虔猛地一个拐弯，楚琰来不及停住，直直对着案几撞了上去！
李衡迅速起身要去接，可惜已经接不住了。
“啊！”
楚琰眼睁睁见着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将自己抱住，然后两人一齐撞在了案几上！
伴随着李公公的一声尖叫，楚琰听到身后乒铃乓啷一阵乱响，有什么东西摔了个粉碎。
楚琰脑中一片浆糊，清清楚楚记得段榛的案几上可是放着朱邪社尔送给榛儿的礼物呢！
“坏了坏了！”楚琰着急忙慌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段晖推开，果真见红玉匣子摔了个粉碎，连带着夜明珠都给磕出了一个坑！
楚琰看着遍地碎片咽了口唾沫——这得赔多少钱啊！他转头怒瞪着宇文虔，宇文虔却在一旁抱臂幸灾乐祸地看着，甚至还满不在乎地挑了下眉。
楚琰怒从心起，却不得不压下心头怒火赶紧下跪认罪。
“皇上！微臣知错！是微臣有眼无珠，不小心打碎了陛下的——”
段榛刚刚已经被吓得呆住，刚要说没关系时，段晖已经把楚琰从地上拽了起来。
楚琰被拉起还要再跪，段晖冷道：“站好了！”
楚琰一个激灵，弯下去的腿又默默伸直了。
段榛忙道：“没事没事！不就是一个玉匣子，师父没事就好！”
段晖来回扫视了楚琰一圈，没发现伤口才又去看一边的宇文虔。“没有下次了！这种小事以后你自己用手！”
宇文虔啧了一声，和段晖当着这么多人面打哑谜：“成成成！这不是看起来真实一点么？再说了，伤不着他的！你不来我就护着了，知道你宝贝！”
李衡听后意识到了些什么，但还没等他细想，外边传来了通报，说是突厥使者求见。
段晖和宇文虔对视一眼——来得还挺是时候。
“宣！”
朱邪社尔进到紫宸殿后首先看到了地上的一片狼藉，而后才是乱作一团的众人。
宇文虔看人的眼力是经过战火淬炼过的，瞬间便捕捉到了朱邪社尔看向碎片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漠然。
哦？一片心意被随意践踏，这时候不应该是愤恨么？小美人儿还真挺有意思啊……
朱邪社尔有些生气道：“这可是我代表突厥献给陛下的礼物，怎地被随意践踏了呢？”虽然在控诉，但朱邪社尔的声音很轻甚至有些卑微，表现地让人找不出一丝毛病。
段晖给了李公公一个不明显的眼神，李公公立即叫人进来收拾了满地残骸，连带着将被磕了个坑的夜明珠都一块收拾走了。
在场的人一个脾气极差的将军、一个吊儿郎当的武将、一个警惕万分的情敌和一个尚未回神的皇上，李衡在心中叹了口气，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来到朱邪社尔面前恭敬行了个礼，道：“事出有因，还请朱邪使臣见谅。吾皇确实对这夜明珠喜欢得紧，故而将它摆放在书案上，您上次不也看见了？楚先生虽然撞破了它，到底也是无心的。我们可不能因为一个身外之物坏了两国的和气，您说对不对？”
朱邪社尔脸色仍旧难堪不已，草草敷衍两句便退下了。
待他已经走出好远后，段晖问宇文虔：“怎么样？”
宇文虔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眼底精光乍现：“反正不是一个使臣该有的反应。”
楚琰这时也回过味儿了，指着宇文虔怒道：“行啊宇文子衿！合着你耍着我玩呢！”
他说着话还要往宇文虔身前凑，却被段辉伸手按了下腰瞬间破功。楚琰气鼓鼓地看着段晖：“你——”
“你们刚刚说要去哪里办诗会？”段晖淡道。
“啊？”楚琰想了想，一拍手道，“啊！在招贤酒肆！”
李衡：“……”让小琰跟在段晖身边他是真的不放心，怎么如今他才发现小琰实在是有点……傻。
“我和师兄都认为不应该让朱邪社尔频繁进出宫，但是设宴的地点又一定不能失了大楚的气度。招贤酒肆是京城中最大的酒肆，每年放榜后一些官员为了招贤纳士会在酒肆举办一场宴会。我有幸参加了兴隆八年的庆功宴，当真是盛况！”
楚琰说到最后的时候得意的小表情藏都藏不住，看着段晖轻挑着一边眉毛，一副求夸奖的模样。段晖也忍不住轻笑，而后宠溺地抬手捏了下楚琰的脸颊。
宇文虔、李衡：……
段榛此刻默默举起了小手，小声道：“那个……打断一下，谁能告诉我一下兴隆八年的时候发生什么了么？”
宇文虔翻了个白眼，牙酸道：“你的男嫂嫂兴隆八年的时候还不到弱冠之年，在殿试上一举成名，成为了大楚最年轻的状元郎呗！这你都不记得了？”
段榛恍然大悟，忙道：“原来那年的状元郎是皇嫂嫂呀，怪不得皇兄当年——”
“咳！”段晖握拳咳嗽一声，打断了段榛的话，而后道，“既然是在招贤酒肆，皇上到时便不必到场了。宇文虔！”
“在！”宇文虔陡然站直，等待段晖吩咐。
“到时抽出一部分骁骑营的人，负责整个宴会的秩序，诗会举办的时候招贤酒肆打烊关门，务必确保小琰和在场大臣的安全！”
“是！属下这就去抽调士兵！”宇文虔应下后径直从李衡身边走过，目不斜视离开。
事情已经解决，李衡也告辞离开，店内只剩下了段榛和他们二人，楚琰看向段榛，道：“皇上，您说宸王在兴隆八年怎么了？”
刚刚段榛被打断时已经知道自己又多嘴多舌了，这会儿哪里还肯说，只一个劲儿道：“没什么！没什么！朕还有些事，朕先离开了。”说完立刻跑出了紫宸殿。
楚琰：“……”这不就是你该待的地方？皇上您要跑哪去！
楚琰转向段晖，对着他扬了扬眉毛。
段晖叹了口气，道：“当年这事轰动整个盛京城，我当然也知道。兴隆八年我刚刚在朝中立足不久，需要拉拢新贵官员，但是当我到庆功宴的时候，李衡已经带着你认识权贵了，所以我只看到了一个侧影，便离开了。”
楚琰笑眯眯看着段晖，往前走了一步：“我说当年怎么没听说宸王殿下也到场了呢！怎么样？有没有后悔当年没拦住我？”
段晖看着不断靠近自己的楚琰，伸手揽了楚琰的腰将他拉至身前，温柔道：“后悔了。焕曦能原谅孤么？”
楚琰朗笑一声，好兄弟似的拍了拍段晖的肩膀，道：“行啊！看在你憋得这么厉害的份上，小爷就不和你计较了！”
段晖听后怔了下，随机明白了楚琰的暗示，惊喜道：“你准备好了？”
楚琰脸色红红，埋进段晖的颈窝闷声道：“刚刚宇文子衿说我了……可我还是害怕……”
段晖听后黑了脸，看来宇文虔在榛儿身边还是太清闲了！正好影卫营还缺个教习，可以考虑考虑了。
他握住楚琰的双肩让他看着自己，认真道：“别理他，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从来不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