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婳,小婳醒醒,可有什么话,要对司琛说啊……」童念在旁呜咽道。
我意识恍惚,魂魄似被抽离,只能僵硬摇头。
说什么呢?
相爱时说尽甜言蜜语,不被爱时说尽挽留之词,心死时又说了那般多冷酷之语。
我还有何话要对他说呢?
我这一生,能对他说的,早都说尽了。
原来行至终点,我们已无话可说。
「阿宝」,我仍勾唇对她笑。
「是个好天气呢。」
是我最爱的,暖和的晴日。
黄泉路上,也不会寒冷了。
「小婳!」一声哭喊传来,我抬眼望去,似是怀抱鲜花的司琛。
他跌跌撞撞向我奔来,像是用尽了全身气力。
恍惚间,我仿佛又见那年春日,有个穿着青衫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来,手捧路边匆忙摘来的野花。
他羞得满面通红,却仍直视我道:「小婳,可愿……做我娘子?我保证!我定会待你极好!」
我微笑着,接过花轻声道:「好,那便这般说定了,你可要记住今日之言啊!」
司琛,你可莫要……食言呢。
可是你终究食言了。
20.
司大人番外
「你不愿相见,是也不是?」
墓碑无言,画像上的人儿只是浅笑,我却思念她活生生立于我面前怒斥我的模样。
纵使是挥舞棍棒,将府邸砸得稀烂也好。
可惜不能了。
「你当真无情,连一句话也不留与我。」
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只留下一方早已备好的墓地。
「小周丫头哭得肝肠寸断,她说再也不看那两卷话本了,她曾答应与你一同品读的。」
小丫头哭得伤心,眼睛红肿如桃。
我摆弄着那一大束牡丹花说:「你赠予她的银两,她都捐出去了。你的眼光向来精准,小周丫头是个好孩子,她说她本就是悬壶济世,这些银两该去更需要帮助的人手中。」
除了爱上我,你识人都不差。
「童姑娘与徐公子分道扬镳了,徐公子婚事未成,每日守在她开的那间小铺子前,童姑娘却不见他。」
我想,定是小婳对童姑娘说了什么,所以她才缄口不言。
「小婳,你为何一次也不入我梦中?」
我仍伸手抚上她冰冷的画像,「也是,你该怨我。」
我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小婳,我亦怨恨自己。」
「起初只是新鲜,新鲜罢了,怎地后来行至此处,竟无法回头了呢?」
「小婳,我从未想过与你和离,你定是不信,但我当真不愿与你和离,我以为……」
以为你永远在我身后,只要我回首你就在我身后的啊,怎会离去呢?
是我贪心了。
「小婳,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无妨,你不来见我,我便去见你,我竟忘了,我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是与你白头偕老。」
「小婳,你离去后,我当真再无他人了。」
「你定觉得我可悲,我亦自觉可悲,为何行至今日,才知晓自己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你定以为是童姑娘告知我你在何处对不对?非也,是我在寻你。」
「小婳,是我在寻你。」
「我寻了你许久,府中不在京城不在,我心慌意乱,寻不到你。」
「后来我寻到你了,你却躺在医馆里。」
「我宁愿你怒斥我,打我,也不愿你是真的病了。」
我抹去泪水,「你估计又要讥笑我是假意悲伤了。」
21.
我思忖片刻道:「咱们的宅子,我又买回来了。」
「那是承载我们回忆的宅邸,怎能卖与他人呢?」
「那家书院后街的铺子,我盘下来了。」
「那是你最喜欢的,以后……就由我来经营了。」
「你定要骂我,无妨,我梦中都盼着被你骂。」
猛然想起包裹里还带着童姑娘做的糕点,我赶忙取出摆好。
「童姑娘一定要我将这个给你,我差点忘了,她说这是她做的头一份,说好了要给你的,你尝尝,做得不可口的话,就去她梦中骂她。」
「小婳,我甚是想念你,也入我的梦中,可好?」
我捂着眼睛想,你定是不愿意的。
也罢,那便我来寻你。
后记——
童念思虑良久,终是将司大人的骨灰葬在了林水婳身旁。
「天色已凉,早些回去吧。」徐望立在她身侧撑伞低声道。
「我以为……司大人会自己好好活下去的。」
徐望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记忆太重,他割舍不下。」
「那为何……一开始要那般做呢?」
徐望低下头,「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心。」
童念拢了拢衣裳转身离去。
「我送你回铺子吧。」
童念指着在树下伫立的人影说:「不必了,我夫君在等我呢,你也早些回去吧。」
记忆如重负,谁又能轻易放下呢?
皆看不清,那便合该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