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福引起得很早。我练了功后跑到主殿,见他已经坐在柜台后的楠木靠椅上悠哉悠哉的翻起了典籍。
“师父,昨日徒儿答应今天要将潇雪送去给秋实。”
“嗯,记得带上出入册,莫忘要他签字的。”师父咪咪眼说道。
“带去的话,待会有人来取别的扇子,册子却被我带走了,这可如何是好?”
“撕一下一页便是。”
“撕一页?还要再粘上,这不美观吧?”我疑惑道。
“不妨事,有术。”他笑了笑,将典籍翻过一页。
我拿着潇雪,怀里揣着撕下的一页,踏上小晨树捏的云朵。
因为还没能入仙籍,辰凡星君是不会把地图送我梦里来的。出发之前,晨树便不断嘱咐我秋实居所的方位。
地方倒是颇为好记:朝着日出之向而腾,路遇最小的绿意之地而落。
正飞得英姿勃发,突然,周身燥热难耐!头里烧得融成了浆糊!眼前也一片模糊……这日出的方位在哪?呵,我捂着脑袋,看什么,什么就像太阳!
周身经脉犹如浴火而灼,耳朵里似搁了碳火般烧得嗡嗡作响。
云晃脚软,身子歪斜,眼看着就要定不住了。
根本来不及想究竟为何会这样,只是觉得定不能这样一直坠下去。
嗯?这不,我还有潇雪嘛?想着,我将潇雪轻轻一拂,顿时清凉之风袭来,凉意灌顶。稳了稳身子暗想:眼下不能再这样飘着,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再说。
低头,身下正有一广地,很是辽阔。
我微拂着扇面,慢慢下降,正待着陆,谁知燥热之气突然席卷重来,急窜而上,这下正如昀倾说过的“身形如秤砣般沉撞”直下,呼啦啦的倒栽而去。
风在耳旁呼啸,夹杂着地上人的惊声尖叫。
完了……大抵这辈子就是要交代在这了吧……
遂眼睛一闭,不想看见自己身粉骨碎的景象……
嘭!
终是着地了,可似乎落入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面,一点也不觉得疼痛呢!我微眯得睁开眼……身子竟是被人横着一揽。
眼前是双淡漠地不带任何光彩,没有任何感情的眸子。
唔,这样深沉的眼神好似在哪见过。强撑起力气想看看身在何处,低头一撇差点又晕了过去……
此刻这人正抱着我立在宫宇一角,甚高,甚高。
下面被仙婢们围得里三圈外三圈,不断有人喊着:“宫主,宫主……”
我火燎未退,听不得吵嚷,这人的怀抱又甚是……舒服,索性阖上眸子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不知睡了多久了。
再睁眼时发现睡在一张雕花清丽的床上。难得的素雅古朴,安心宁神。
门外的女婢见我伸头探望,连忙外传:“醒了醒了,祝姑娘醒了。”不久,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负笈急急而入,是秋实!他走到床沿边坐下,关切地问:“可还觉得心里烧得难受?”
我摇摇头。
“那头还晕么?”
“只是有点闷。”
“可否让我先给祝姑娘诊脉?”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我乖乖将手从被窝里抽出递与他:“秋大夫平日里就住这儿么?也是了,房间倒还朴素清雅,是大夫该待的地方。”
他手在脉上一松一紧,拨着脉相:“这里是无桓宫,我只是受命而来的。”他的回答令我略感意外,这天宫除了大夫,谁还会住这样的简居所。
“敢问祝姑娘近日可有连饮弗红?”
“有,怎么?那东西有毒么?”
秋实微笑,将手收回,似已放心:“倒也不是。祝姑娘体质阴寒,受不得弗红馈热。饮得多了,终于积遇而发,才会心烧头闷,神识不清。幸得无桓宫主相救,不然秋实将后悔不已。”
难怪乎那张深沉的眸子似曾相识,原来是昀倾的哥哥故存若呀。
“秋大夫自责什么,又不是你逼我喝的。”
“可终究是因我借扇,你才会差点坠下九天……我……”
“我这不是好好的么。以后记着不喝便是了。”我朝他若无一事的吐吐舌头,逗得秋实轻笑起来,一时屋里笑意融融,倒是忽略了门口伫立半天的故存若。直到他终于忍不住抬袖打断。
“好些了么?”他的声音是淡淡的沙哑,像是很久都未开口说话一般。
“宫主放心,已无大碍,休息几天便可痊愈。”
“可诊出缘由了么?”
“弗红饮得太多,祝姑娘体质阴寒,受不得。”
宫主眼里无任何波澜,只是顿了顿说:“想不到是因我无桓而起。本来今年衾脊山上刚择的弗红欲送些去福禄的,福引却不肯收,这些天我心里还一直琢磨是否哪里开罪了你家师尊,如今想来现下想来倒还是件好事。”
秋实颇为赞同的说:“嗯嗯,不然祝姑娘喝的如果是今年的新品,恐要入疾更甚了。”
“糟了!潇雪!”我忽的想起那把扇子,可不能第一次出差就丢了公物呀!
连忙摸了摸身上,没有!急得我顺势再钻到被窝里翻一阵扑腾。
“秋大夫收到潇雪了,快从被子里出来。”故存若淡淡的说。我连忙一掀被子,从床上跳起。眼睛咕噜噜搜寻着。
“喏,你看。”秋实打开竹笈指到,里面果然装着潇雪。我如释重负的往床上一倒,就这薄被一滚,像个蚕宝宝。
“你暂且休息休息,我会派人告诉你师父的。等养好了身子再回去也可。”
“也可”二字用得妙极,这话外之音我可听出来了,看来这个故存若也并不想留我,若不是碍于师父和秋实的面子,怕是已逐我出门。
但!我就是要赖在此处。此时回去,师父肯定要责骂于我。就算不骂,但让他担心一番后免不得要受他一番大道理的。
我故作听不懂的样子,拱手一谢:“既然宫主挽留,小女子也不好再拒,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秋实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故存若眼里闪过半丝转瞬即逝的笑意:“嗯,姑娘随意。”
说罢,阖门走了。
我立马翻身大字型躺开。
舒坦,落得几天清闲!
此时福禄殿主堂的福引正是忙里忙外,这边忽而喷嚏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