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暴虐有因缘
吾语吾2025-10-16 10:273,074

烧伤……严重的烧伤。看不清楚哪是鼻子,哪是嘴。只有那失去眼帘的双目,因无法闭合而显得诡异,带着十二分的猩红,犹如血莲初绽。

  那张筋肉横错,肤黏皮缺的脸上已经无法辨别他此刻的情绪。是顺从?是羞怒?是愤恨?是愁容?

  我不知道……从每个人惊异的表情看来,应该也都不知道。

  愣神间,他只是慢慢的用双手拉起斗篷,将丑态遮得严实。半点不快,半点也不慢。

  重阳没有再为难,只在他后背别有用意拍了两下,耳语了一句。很轻很轻的低声,没有任何人听清。而我看他口型便知,他说的是:“这般丑态真是像极了五百年前的我。只是……本座碰到的是祝瑶,而你遇见的却是狐狸!小子,别卖错了命啊!”

  崇木没有说话,愣愣地望着一脸受惊的狐狸,静静地转身而去。

  重阳从人群里牵了匹新马,带着我单独在在丛林里。故存若说要跟来,重阳却是不许。

  把他们甩得远了,重阳才打破了沉默:“你说我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说他输了……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说他赢了……那就是自己都承认了就是崇木。

  万一他还不确定呢,他故意试探呢?毕竟崇木什么术法都没用,身上的温度也未被重阳察觉。只是功夫着实被试了出来,与故存若难分伯仲。

  怎么答都不是,遂没缄默不语。

  重阳却突然乐了:“哈哈哈,阿瑶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抱着一丝侥幸。崇木,崇木,看你担心他的那样!”

  我再也是忍受不住他将一切玩弄于股掌的样子:“既然觉得他是融荣,那为何不戳穿他,杀了他!”

  他轻夹了下马腹,马儿就悠悠地跑了起来,很是欢愉。

  “如果他是荣融的话,刚才就已经死了。可他烧成那副样子,融大将军的纯火属性,会被烧伤?“

  ”他只是故存若的一条狗而已。为了他跟故存若翻脸,那还不值得。毕竟宫主那条老狐狸,还把阿瑶的命攥在手里,时刻威胁着我呢!”

  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纷乱如麻。乱的是……重阳纵有千般险恶,他也是爱我的,这无端让我起了分宽恕之心。

  更乱的是……我的命终究是依附故存若的灵力而生,他心思繁秘,诡计多端,时至今日也我也无法妄定他是敌是友。

  “阿瑶,你抬头看看月亮,这么好的夜色,别辜负了。”重阳见我愁眉紧锁,不由有些后悔刚刚逗我。

  我举头望那永恒的圆月,突然厌倦了尔虞我诈,提心吊胆的生活圈子。

  以前,我以为世事都是美好的居多。殊不知那是昀倾护着我,疼着我。而我却未帮他分担过丝毫,反而日日为他添乱。甚至负了他一片赤诚。

  想起以往和昀倾朝夕相处的日子,忍不住低声慢吟:“尤怜寻常十五月,一昔成环,昔昔成玦。”

  “昔昔成……是啊,我与父母一别就是五百年之久……再也没聚过。”重阳声音苍凉得很落寞,让我产生我一种同命相连,惺惺相惜的错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我低头怅然。

  “没事,我也不需要同他们相见了。你知道我母亲在玄凌殿的高粱之上吊死之前,同我说了什么么?”

  我摇头。

  “我和母亲被禁足在玄凌殿的后院。那天晚上,月亮就像这么圆,母亲把中衣裁成数截白绫,扎成很长一段。”

  “我知道,她思念父亲,要舍了我同他一起去了。可心里总是害怕孤单,害怕一个人去面对天界的泱泱朝臣,千军万马,便死死拉住她的白绫不许她死。”

  呵……重阳傻呵呵的笑了一记:“可是我母亲哭着对我说‘儿啊……你要是从没来过这世间该多好,你父亲就不必死了。如果,多年前的那一副红花汤能打掉你,那是该多好?你父亲真的就不必死了阿!’”他黑润润的眼珠子,好像突然裂碎了似的,被一种不知名的情绪瓦解开来。

  我见他说得面带微笑,不禁侧过头回望着他:“重阳,你别这……”

  他却充耳不闻地继续笑着道“她说完这句,我就把白绫放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段绕长如雾的绸缎穿过那高高的红梁。忽的绷紧,忽的颤动,忽的又止了。手中无力救她,是因为她已经抛弃了我。养育了我十六年的母亲,不再需要我了。”

  他喃喃地说着,没有流泪,只是微笑着将我拥得很紧:“不过还好,又遇见你。不然我恐怕都不知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

  他唇角弯弯,像百子莲初绽一般凄美,哀艳。

  这一次,我是真真正正的怜惜他。一个无辜的人,被逼到这种境地,任谁都是要发疯的。

  在他的怀抱里,我不挣脱,也不敢挣脱,纵有不愿,我又怎敢把一个人最后的念想给断了呢?

  我怕连自己也舍弃了他,让他再次落入绝望之时,这天地又会是何般模样。

  那日罚酒罚得最多的,属重阳。他带着我晃晃悠悠的骑走在林间的每一处山涧,琼石,嘻嘻哈哈的聊着天。

  没有主动出击,时运又不佳,自然就没有猎到任何慌不择食,敢对重阳下手恶灵猛兽。

  当他两手空空,带着装睡的我骑马回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魔臣都目瞪口呆。罚?还是不罚?大家都不敢吱声。

  只有重阳轻手轻脚的将我抱到营里的榻上,再掀了帘子出来,唇角弯弯的说:“拿酒来。”

  然后一喝就是两百坛。

  鬼界没有太阳,所以不知他喝了多久。可坛子空了又摔,摔了又举,他也只是双眼微迷的,木楞若鸡,说不清是醉是醒。

  直到七日大限,他举头望了一眼那硕大的圆月,道了声:“是该回去了。”

  于是浩浩荡荡的几百个人,又马踏飞云,旋至天界。

  一路提心吊胆的回去,万幸,没有一个人被勤卫抓到。勤卫跪在重阳脚下,语气像是泡沫团子硬生生地也要塑起个模样来一般。

  他上半身挺得笔直,原话是这样的:“帝座走的这段日子,天界没有丝毫动静。”

  重阳没有让他起来,只是低头看一眼,拂袖而去之时扔下一句话:“是没动静,还是你看不到动静?”

  勤卫双眼一惊,前额抵地不住的说:“属下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而重阳已经已经在他磕头的时候,踏进了玄凌殿的寝卧,靠在软软的被窝里:“我是说你眼睛不好,又不是怪你充耳不闻,怕什么?”

  重阳本就黑暗幽深的瞳孔被眼帘一合,越发得捉摸不透。勤卫不知所措,久久立于殿前长跪不起。

  师父走后,福禄的小院被圆一和圆二打理得很好。福引最爱的玲花开得甚美,一从朱瑾也绽得绚烂。春日里施肥种下的常春藤已经伸着臂膀攀上了整片红墙。

  它爬过绵长的夏日显然有些累了,喘着粗气,把尖尖脑袋搭在琉璃瓦上晒着太阳,只等着小碧根来给他们搭把架子牵到别处去溜溜。

  而我在这漫漫夏日里,也是累的。不断地将血丹熬在昀倾的饭菜里。所幸,我借着大内原丹,单用着意念也可把外表撑得寻常,伤口和脉搏也掩饰得很好,重阳这才没有发觉。

  然而,这服用了大内元丹的身子,像是个外表坚韧的核桃,已经被虫子钻了个孔,将里面的瓤子一点一点吃了空。它看上去还是和以前一样坚韧,只是有天不小心被人压碎之时,才发现这个核桃早就不堪一击了。

  再过几日就该立秋了,我将血丹放在贴身放置小袋里,一步跨入了东皇钟内。一路小跑,义无反顾的穿过那“亡程知返”的拱桥,落入了另个世界。

  竹林里,微风徐徐,绿影交错。一席白影翻飞而过,墨发飞扬。昀倾正要落地之时险些要被一个石头绊倒,我刚想呼喊,他却身子一偏,稳稳落定。

  一切事物,距离,他都烂熟于心。

  “你来了?”昀倾向前几步,走到篱笆院子里的小木桌跟前,抬手抿了一口我血丹浸过的毛尖。

  自从知道他失了味觉以后,我便肆无忌惮地在他茶叶里也放上一些。

  我捏诀轻触喉咙,以一个截然不同却早已习惯的音色道:“公子别的不好,耳力却惊人。我先替公子把把脉吧。”

  他很是自然的伸手,刚刚好放在我右手旁。这是不知某日起养成一种默契,和我,又不是我的人……我都不知该是高兴还是难过。

  我右手轻触他的手腕,认真感觉着他的手中的温暖,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个弧度。

  嗯,除去眼睛依然看不见,味觉没好以外,身子骨是已经十成十的好,只是留下了许多赫然的伤疤而已。

  我放下他的手腕,去厨房里利索捣腾了两个小菜。不知为何,又感觉身后有双眼睛阴森森的盯着我……然后回头发现,昀倾安静的坐在篱笆院里,双眼被白布裹着,好端端的等着我做菜过去。

  哎……看来又是过于担心了。我懊恼地拍了拍脸,端着小菜出了去。

继续阅读:第一百零五章 昀倾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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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劫:养花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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