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对着两小家伙说:“这下总该放心的走吧,等你们再见到姐姐时,我恐怕又可以骑在师父头上作威作福了。”
两小家伙这才不依不舍的点点头,扑到我怀里依依不舍的亲了又亲,直到故存若说:“好了,该出界了,夜里的把手马上就要换岗。机不可失,不然明日又要再来。”
说罢,他从袖子里取出明晃晃的东皇钟,咒法轻念,开启了门道。
俩小家伙,哭红了眼:“姐姐……呜呜呜……我们一定乖乖的替你照顾好师父,你也好生照顾自己,莫要再挂念殿下了……呜呜呜!”
“快走吧,我知道了。”我略略转过头去,有些触目伤怀。他俩看我果决,这才转身朝东皇钟里走去,一团光影交合,瞬间就将这两个不点打的身形吞噬的无踪无影。
崇木随即抱起东皇钟,朝故存若兵力把手的北门而去。
哎,终究是去了……我以前就盘算和期待着这一天,他们一走,我就生无可恋。但如今,仿佛上天又开了玩笑,在我绝望之后,又重新给予了我一个崭新的开始。
在不久的将来我将会有孩子,我将会做母亲。
回到自己的厢房,我躺在金丝楠木的床上,久久都睡不着。
该怎么办?虽然我护住脉搏,让重阳不能发现,但这天天呕吐,再加上体型的变化,总会有天败露出来。
而我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耗费巨大的灵力来日日遮掩肚子,只怕还没被人发现,我自己就虚弱的先滑胎了,看来是该找个契机离开这个地方。
离开了该去找昀倾么?告诉他这一切么?毕竟他是孩子的爹爹。
可是他不想和我再有交集,我也不想再把最后一点自尊也葬送。但如有朝一日孩子长大了问我爹爹在哪,我该如何告诉他?
心里无数个意见不合的小人厮打成一团。
还是要寻昀倾的,没有他,下界之后就再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庇佑。我自己笨头笨脑,生活艰难,怎么能躲开重阳的搜索,顺利生下孩子。
但他厌我恨我,如何会收留我?说我怀了他的孩子?不……那等于承认我就是那日的胭脂……我就是那个下流戏子,只为得他一夜之欢,不择手段。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我实在是想抓狂。但想到腹中的孩子,还是凝神闭目,安慰自己。
先睡吧,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一定能想到办法重新回到昀倾身边的,大不了就服软认错,再不济就是死缠烂打。
总会有办法的!先养好身子,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保住这个孩子才是首要问题。
那一晚,我睡得很沉。梦里有个小女孩,眉眼长得都像极了昀倾。她抓着我的裙摆很是乖巧的唤:“娘亲,娘亲……我要爹爹,爹爹。”
早上一起床,我揉了揉发黑的印堂,抬头看见桌上盛着一晚重阳熬的莲子粥。这是打从鬼界回来第一次,一滴不剩的把它喝光了。
其实胃口并不是很好,喝到一半的时候就很想全部呕出来,后来想想肚子里的那个未成形的小人儿,还是逼着自己慢慢喝了下去。
“祝瑶。”
“谁?!”我很是警醒的转身,崇木一袭黑衣站在我身后。他敛着眸光,避开一地的早阳,如一棵枯木一般定在门后:“祝瑶,你怕是早已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了?”
我心中一沉,没有回答,且看他怎么说。
他沉声道:“你答应过我,只要白龙一下界,你就永不回来。现在碧根也走了,你还赖在这里,难道你早就忘了自己的立誓么?”
我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腹部,迎上他的目光:“没忘⋯⋯若不是你给了我大内原丹,昀倾的身子估计是好不起来。我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崇木阴沉沉的笑了记:“很多东西,你无需知道。只劝你一句,此时不走,战事一起,你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本来是想多在这天界吃两天白饭的,如今有人来逼我,那走就走吧,反正迟早是要走的。
“那我如何能脱身,故存若也不会帮我离开,他还指望我一直陪在重阳身边,拿我的命做他翻身的筹码呢!”
崇木说:“嘿,这用不着你担心。昨日送了小碧根走,东皇钟还在我手头呢。宜早不宜迟,我现在就送你走。”
“太急了……我什么准备都没做。”
崇木盯着我的双眼,走过来低声道:“再不走,东皇钟可要还给故存若了,之后你想走也没机会,这你可得思量清楚。若你真的要违背诺言,我也只好抽走你的大内元丹,让你一月之内就衰竭而死,你可希望?”
他无情的声音与昨天关切的样子大相径庭,他究竟是何意图?
反正从他昨夜紧张的样子来看,他似乎并不希望我出事,今天的威胁也不像是凭空说说而已。
可抛开别人不说,我自己是是真的需要离开。崇木说得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望着他袖子里慢慢飞出的东皇钟,重重的点了记头。
我游魂一般的走在初满的路街上。犹豫着,犹豫着,最终还是来了鬼界。
世界之大,却只有这个地方的月亮永远圆满,只有在这儿寒月毒才能永远压在体内安安稳稳。
若是我珍惜身子,注意休养,少动灵力,这孩子还是能顺利生下来的。只是不知,这一胎究竟得怀多久?
毕竟,妖和仙的结合,医书上从不曾记载。
走不了不远,我就不许自己再劳累。停下脚来在街边酒楼里独坐了一桌,挑了好几个小菜。尽管菜色丰富,任然是提不起胃口。但低头看了看干瘪瘪的肚子,还是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
唔……味道比起重阳的手艺差了老远,就算不与他比,赶我的手艺也是有一截的。
重阳如今找不到我,估计已经疯了把。
故存若呢?他想必也很失望。我走了,他以后拿什么威胁重阳,制约他的行动。
小碧根呢?当是已经在被师父戳着脑门不停数落了。想到这里,嘴边又挂起一丝难得的笑意。
“客官,一共三两银子,小本生意,还望姑娘先把帐钱结了!”小二拘笑着。
“嗯。”我从包袱里掏着,几件衣服、还有崇木给的五十两盘、还有用锦缎裹了好几层的水明。
这就是我的所有盘缠。
而崇木,真真是个敌友难分之人。说他杀人凶狠,威胁之词也是顺口就来,可迄今为止,他救昀倾,盗原丹,逐我下界,竟没有一件是对我不利的。
还是说⋯⋯这只是巧合?
小二不耐烦的看了我一眼:“姑娘?把账先结了吧。”
我抽回神思,不再多想,赶忙掏了三两碎银子递去,那小二立马笑着:“客官慢用,慢用”
我点点头,望着那根本不够我开度的银两,暗自发愁。
看来终究是要找个人庇护的,我拉过那转身欲走的小二道:“唉你等等,我可否向你打听件事?”
刚收了银子,他也不好推拒,耐住性子道:“客官您请问。”
“我就想问,要进昀公子的府宅除了相剑可还有别的法子?”
小二传来一个讶异的眼神:“您想进他房子里干什么?”
我苦笑:“讨口饭吃。”
小二摆手说:“噢,讨口饭吃的话,这个好说!最近昀公子府宅里就招厨子,说是昀公子三日后要娶亲了,府内厨子人手不够,要是姑娘能经得住辛苦,不若去试试打个帮手?”
“你说什么?谁要娶亲?”
瞬时觉得头重脚轻,小二的谄笑的变得叠影重重。
小二顾虑的看着我,约莫是我面部过于狰狞,他生生退后两步结结巴巴地说:“自然是昀公子⋯⋯”
“娶谁?”
“这……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昀公子是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那姑娘,就决定了这门亲事。”
“不会的……他断然不能轻易喜欢上别的女子!像胭脂那样漂亮的女子,他不是亦不会留恋么?”
“就算会喜欢……就算会喜欢……他这样一个沉着冷静,慎思多虑之人,怎可能突然就一见钟情!”
“姑娘你冲我嘀咕什么?又不是我娶媳妇!再说了,你这说得好像你和昀公子很熟似的!”小二一脸鄙夷的看着我,如同看一个路边的乞丐,转身走了。
我张惶的看着一桌子的小菜,颤颤地伸手夹起一块醋溜白菜,酸酸的不说,含在嘴里更有几分苦涩。
不甘心,为自己,也为将来的孩子!真的不甘心!
脊梁上像是在这冬月里灌了雪水一般,彻头彻尾寒冷如霜,紧接着又爬过千万只急躁的蚂蚁,挠得我浑身战栗。
心里走火入魔般只有一个念头——我如今不能没有他,孩子也不能没有他!不能!于是,逼着自己一口一口的把点的菜全都吃进肚里之后,就朝着剑阁的方向去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必定不会相信昀倾是真的要娶亲了。
府宅外没有人头耸动的队伍,因为他此月都不相剑。
他派人阁中隐卫守着府宅各落,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这么大的手笔,想来就只为迎娶他一见钟情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