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的女人,我自己会调教。从今往后,你们再敢弄这些阴蛰子,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重阳衣抉一挥,横抱起我,步履微沉地朝殿外走了去。
刚迈出去没几步又突然想起点什么,转身道:“噢对了,麻烦老婆子你把那日值守的天兵,通通都出杀了吧,弱不禁风的白龙在眼皮子底下逃了,那些废物留着无用。顺便,你也别忘了了结自己。能替自己择个死法,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恩惠了。”
长长的紫衫在淡金的地砖上流转迤逦,晕开一圈圈不真实的波纹。他的步伐沉重却又无声,仿佛没有人能猜透他的下一脚将落往何处,又将踏死多少生灵。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我双眼睁得圆圆的,手指死死的抓着重阳。他却头也没偏,笑得慵懒。
好像丝毫不知跪在地上的老婆子,正绝望的磕头谢恩,也不知我心里,是如何的心惊胆寒。
他就只是这样纹丝不乱的笑着,无限惬意的说:“这回我可没答应过你,不杀他们。”
斜阳悄无声息地没进漫天地云海里,我的双眼也随之陷入无垠的血色。
义无反顾是什么?
应是那日一袭鲜红的孤影背戟,从我眼前策马而去。
也应该是我从刻着“亡程知返”的路上,决然地踟蹰而行。
老实说,我喜欢东皇钟里静谧的天地,无人打扰,不惧流年。
一步步缓缓走到屋外,小扣柴扉,没反应。昀倾这时应该还在睡觉吧?
以前在天牢里,日日鞭笞,想睡也是睡不着的。如今出来了,他倒是有多少时日,就会睡上多少时日。
我推门进屋,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合着薄衫,睡得香甜,对我的戒备之心消除的干干净净。
房内几只瓷碗碎在地上,我移目朝他的手心看去,隐隐有几道细小的口子,带着血痕迹。
他应该是不小心碰碎了,伸手去捡,又把手给划伤了吧。
他捡来拾去,还是留了些碎渣子。我弯腰,一一捡起,又轻手轻脚的替他盖好被子。隐隐的,又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不怀好意的盯着我。
我猛然一转身!
嘶,还是什么都没有,又是幻觉了么?
我安慰着自己,到厨房生了火,煮了点菌菇肉丝,搁了点血丹,佐了点香料。一闻,什么腥味、桃花香都没有。
我满意得很,用木勺盛了起来,摆到了桌上。
“公子,该吃饭了。”我回头轻呼,却发现昀倾披着薄衫,就立在我前头,胸前的伤口若隐若现。
什么时候起身的?我竟没有察觉到。
“我先帮公子的眼睛换药吧,换好了再吃,正巧等汤冷上会儿。”
他木然无神的点头,摸索着坐了下来。我从抽屉里取来药盒子,走到他身前将他眼上的纱布,一层一层揭开来。
狭长的眼睛静静的闭着,微长的睫毛轻柔的舒展。他缓缓的睁眼,我伸手在他眼前来回划过。
“可有看见什么?”
他乏力地眨眨眼,摇头不语。
“无妨的,眼睛恢复起来总是需要时日,公子莫要灰心。”我娴熟的帮他重新敷上药草,重新一层层的裹了起来。
“姑娘总会哄人。”他冷不防道了句。
我心里微凉,手里却还是慢条斯理的帮他包扎着:“哄没哄人,公子今后总会明白,还是先吃饭吧。”
他伸手在桌上摸着碗筷,白润的十指够了半响也只触到个碗,我很是心疼的将筷子递与他手中。
“多谢。”他挤出个笑容,极为应付。接着就一口不快,一口不慢的吃起来。
我寻不到话来打发尴尬,也只好拾起筷子吃,可刚入口,我皱着眉头吐了出来。
“怎么了?”他挂着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问。
我仔细的看着他眉舒额展地将肉丝和着米饭一口一口的咽,心里猛然腾起一翻酸涩。
“估计放肉粉的时候,弄成盐了……公子就不觉咸得慌?”
我把手中的筷子拽得很紧,他却闻声将筷子一松,扣在桌上道:“是有点咸,不过还好。”
毫无破绽的表情,换做别人,也算信了。可我是最了解他的,昀倾的的确确是个撒谎的行家。
我递过一个杯子,塞到他手中:“既然咸了,你先喝点茶,冲淡冲淡。”他接过,低头啐了一口。
“公子猜猜这茶是珠露还是毛尖?”我故意问他。珠露偏甜,毛尖味苦。一问便知他到底有无味觉。
微风很是时机的掠过,吹起他随意披着的墨发,将整张脸半遮半掩。
他低头神色有些不自在,但在风停发止的一瞬,又恢复如初,仿佛那半刻的神情,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姑娘,我不懂茶。”他嘴角微杨,说的丽日和风。
我望着他杯里的半盏清水,苦笑了声:“原来如此。那我们继续吃吧。”
食不知味是为何?是因为你深深爱着的那个人也与你一摸一样罢了。
泪垂进碗里,我憋着哭腔,大气不出的刨着米饭,吃不出味道。而近在咫尺的那个人却看不到你的泪水,只安静地就着咸汤,喝得风轻云淡,与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