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祝长安已经点进了游戏页面。她的操作的确很生硬，却看得出是做过功课的。智斗部分进行得很顺利，但是打斗却不行。
周鹄看得专注，突然开口道：“是不是打击感不好？”
祝长安操作的小人正东跑西跑躲避boss的追杀，但还是有空回周鹄的话：“这部分的确可以优化一下。”
喻兆云手里抓着几枚一元硬币把玩着，没看电脑，却盯着祝长安，目光玩味。
祝长安在这时，又听到了那个电子声出现：“喻兆云想，祝公主虽然人虚伪、个子矮、心狠手辣，但还长得不错。”
祝长安手一抖，自己操作的小人就被boss一口吞下了肚子，游戏结束。然后她转头，看向一时愣住的喻兆云，说道：“谢谢夸奖。”
他们俩人一坐一站，对视着，电子音再次开口：“祝长安想，喻孔雀虽然人骚包、长得丑、是个衣冠禽兽，但他的公司很合自己胃口。”
暗流涌动间，两个人都笑了。周鹄这个人也有意思，似乎没有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氛围，抱着电脑就开始改代码，关于刚才打击感部分的优化。
祝长安说道：“那个声音有点像旁白。”
喻兆云继续单手把玩着那几枚硬币，语气仍旧吊儿郎当：“它可会说出咱们的心里话，祝总要小心，哪天中序被我吞了。”
祝长安觉得喻兆云的自信真是来得莫名其妙，她却觉得他有点意思。常人遇到这种诡异的情况，再怎么也要适应一下，喻兆云却能够迅速调整和她继续做对。还想利用那个“旁白”探知机密，两人的想法在这里不谋而合。
喻兆云，喻兆云，祝长安在心里念着他的名字，然后想，什么时候能让他破产，自己一定会很开心。
眼中有着思索，祝长安觉得，有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做助攻，或许那一天并不晚。
周鹄还在敲代码，无心理会祝长安两人。祝长安收到助理赵谒刚发过来的信息，关于现在已经和周鹄接洽过的投资人名单。出乎祝长安的意料，没想到大部分资金支持来自网友众筹。
不过想想也是，国产单机游戏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一个能打的，还能火遍国内外，那些被中序、易源氪金流手游荼毒已久的网友们自然慷慨解囊，光售卖游戏就有100多万美元收入。
这样的话，就难办了啊。祝长安知道自己和喻兆云一样，都是不折不扣的生意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她和喻兆云最大的冲突就在于，他们两家公司业务重合太多，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中序现在发展陷入瓶颈，祝长安对《夜航船》势在必得，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她一边想，一边盯着喻兆云，看得脸皮厚的喻兆云都不太自然地问道：“祝总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祝长安拖了张旋转椅坐下，“呵”了一声。
喻兆云却十足不要脸，也坐在祝长安身侧，语气轻佻：“可我感觉，我喜欢上祝总……”
旁白接过话：“喜欢上祝总的钱。”
祝长安差点笑出声，她一向以冷漠示人，但是今天的喻兆云有些太逗了。
这时，祝长安突然听到音响里传来声音：“请各位参加活动的朋友们安静一下。”抬头看，原来是主持人。
祝长安这才想起自己还在全球游戏创作节的活动现场，所谓全球游戏创作节，英文名 Global Game Jam，深受全球游戏开发者的热爱。它最大的卖点就是48小时极限开发，现场给出主题临时组队，48小时内在诸多限制的情况下做出一个完整的游戏。
周鹄这时也抬头了，祝长安心头一动，意识到周鹄有参赛的意图。如果组队的话，自己在美术上能帮忙，于是祝长安对周鹄道：“周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周鹄立马打断，说：“不卖。”
祝长安也不恼，继续道：“《夜航船》的事情之后再说，这次比赛，我加入周先生的队伍可以吗？”
喻兆云也举了手道：“加我一个。”
周鹄看向祝长安，思索片刻，还是同意了。但他却说道：“祝总，这是创作节，不是比赛。”
祝长安不以为意，说道：“对于我而言，赢最重要。周先生享受这次活动，而我，把它当作比赛全力以赴不好吗？”
周鹄看了看比自己小二十岁的祝长安，觉得她这种胜负欲大概会让她活得蛮累。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没必要去指手画脚。
然后周鹄看向喻兆云，说道：“小喻和我一起负责程序吧。”
称呼之间，亲疏立现。祝长安却不觉得自己会输，眼中闪过势在必得。
一个开场视频引出了这次比赛的主题：“Extinction（灭绝）。”
祝长安专门研究过周鹄，知道他虽然是个理工科从业者，却一直对古代传统文化很感兴趣。在《夜航船》之前，周鹄也做过几个游戏，却都没什么热度。
正思索间，祝长安听周鹄问道：“怎么定题？”
祝长安和喻兆云异口同声地回答：“《山海经》。”
周鹄点头道：“那开始吧。”
祝长安听他说美术方面图片尺寸的问题，三个人倒也还默契。因为都没吃晚餐，中途赵谒还去买了披萨送过来，喻兆云选了个自己喜欢的口味，调侃道：“不愧是知广集团的长公主，中序的当家人，助理都这么优秀。”
祝长安放下数位板，声音冰冷：“喻总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他明明知道，她最讨厌别人叫她公主，却还是一直挑衅。
喻兆云仍旧笑嘻嘻，走到祝长安身后，看祝长安画好的画，眼中闪过惊艳。画风唯美精致，丝毫不像祝长安如同小冰人一样的外表。
祝长安因为要画画，于是将头发扎了起来，喻兆云注意到她左耳后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喻兆云突然想起，他和祝长安认识这四五年，她似乎就没变过穿着。永远都是白衬衣加黑色阔腿裤，冷了最多加一件灰色针织衫。
啧，没意思。
祝长安不急着吃东西，继续伏案画画。喻兆云则不太上心，等晚上十一点左右，还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张折叠单人床摆到桌旁，躺下就睡。但他能力的确强，效率很高，完成了负责的所有模块。
祝长安那时才因为腰疼起身走了走，她喝着黑咖啡，啃着冷披萨，站在周鹄身边，看他工作。
这么几小时相处下来，周鹄也没有刚开始的冷漠，停下手中的工作后，竟也有了和祝长安聊天的闲心，问她道：“祝总，你觉得游戏项目上，中序和易源哪个更强？”
祝长安沉默片刻，虽然不太甘心，却还是回答：“易源。”中序的游戏收入现在大部分都是进行热门游戏版权代理得来的，不像易源自我开发很强势。
周鹄有些意外，没想到祝长安这么坦诚，于是打算多聊两句：“祝总知道为什么吗？”
祝长安放下手里的咖啡，摇头：“不知道。自从我接手中序以来，对游戏开发都极为重视。每年校招都招的清海这类全国前十学校的学生，不管各方面都很用心，但总感觉抓不住关键点。”
周鹄扯了扯嘴角说道：“中序的游戏的确画面好、音乐好、情节设置好，但它唯一的缺点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不好玩。”
祝长安不服，但还是继续听着。
周鹄和祝长安对视，看她如同看自己的学生：“你招聘的那些人，有几个人打过游戏？那些从小到大的高材生，大多都和祝总你一样，极其自我控制，不会通过游戏放纵自己。祝总想法设法招了一群不打游戏的聪明人来做游戏，根据理论设计一切，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好玩？你们做的不是游戏，而是机器。”
祝长安突然攥紧了双手。
然后，她说：“我可以改，可以调整方向。”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喻兆云的声音：“老周，你还是考虑我比较好。易源可不用改，也不用调整方向。咱们是强强联合，中序继续搞版权代理不好吗？”
祝长安只当没听见喻兆云的话，她自信而笃定，看着周鹄的眼睛，说道：“中序可以给周先生更大的平台。”
但周鹄还是回道：“不卖。另外，小祝你可以和小喻一起叫我老周，‘周先生’这个称呼我听着瘆得慌。”
祝长安弯弯嘴角：“好的，老周。”
然后，她重新端起黑咖啡喝，揭开了喻兆云盖在脸上挡光的报纸，“认真”看着上面的新闻。没想到就是关于她父亲祝化麟的——《知广集团董事长祝化麟参加小公主巴黎成年礼》。
照片上，继母安念搂着祝化麟的手臂，他们两人面带笑意，看着宴会中心穿着浅粉色礼服的小女儿。女孩长相姣好，笑容灿烂，戴着钻石的王冠，像真正的公主。
祝长安目光颤了颤，但很快压下心中的情绪，放下报纸。
喻兆云躺在折叠床上，用控诉的目光盯着祝长安：“祝公主，你怎么把我的报纸拿走了？”
祝长安俯身，在喻兆云耳侧说道：“喻总，我是跆拳道黑带。”
喻兆云没懂祝长安的意思，闻到祝长安身上淡淡的香味，呆呆问道：“所以呢？”
祝长安重新给他盖上报纸，声音温柔又冰冷：“所以，下次你再喊我公主，我就让喻总体会一下骨折的滋味。我有钱，有律师，赔得起喻总的医药费。”
喻兆云拉下报纸，只露出双眼，说道：“好的，女王。”
祝长安拍拍他的脑袋，说：“乖。”
然后他们同时听到，电子音旁白说：“喻兆云上头了。”
喻兆云骂了句脏话，然后重新躲进报纸里，装作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