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长安问周鹄:“老周,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像siri那种?”
周鹄摇头。
好吧,再次确认,这个声音只有自己和喻兆云听得见。生活一下子从都市商战变得奇幻起来了呢。
带着一种不真实感,祝长安继续画画。
他们组旁边的几个小组,一群学生干得热火朝天,各种讨论调试,毫无休息的意思,祝长安喝了口和中药神似的黑咖啡,敲了敲疼痛的腰,觉得年轻真好。
等到凌晨两点的时候,周鹄看了眼还在画画的祝长安,突然有点被她的认真和执着打动。其实中序也没有那么不适合《夜航船》,年轻人当家作主的公司的确很有执行力和创造力。
不过也无需急着下结论,再看看吧。
喻兆云此刻醒了,他拉下盖着脸的报纸,也看见那条新闻。如果没记错的话,所谓知广集团小公主是祝长安的妹妹祝星河。
至于对祝星河的印象?天真的蠢货一个,不如她姐姐有意思,也配叫公主?
喻兆云讽刺地笑了笑,重新从兜里摸出五六枚一元硬币把玩着,然后想都没想就凑到祝长安身旁,轻声道:“公主,睡一会儿吧。”
然后,他就被突然站起来的祝长安拉住手,一个过肩摔,摔到了后面的空桌子上。喻兆云躺在桌子上,只觉得浑身都疼,目光有些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好在他们在最后面,没几个人看见了这一幕,自然也来不及录像,不然搞不好就是丑闻一桩。
祝长安放松着手关节,然后听到突然上线的旁白说道:“喻兆云想,祝长安不能温柔些吗?”
喻兆云觉得这玩意烦得很,怎么尽拆自己的台,于是低声喝道:“闭嘴!”
但旁白并没有闭嘴:“喻兆云不会承认,他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这时的祝长安不再像个机器人,而是活生生的会发火的小姑娘,这让他想起大学的时候……”
喻兆云慌了,语气中甚至有哀求:“祖宗我求求你不行吗?别说了!”
然后他看见祝长安表情莫名,看他像是看一个变态。
祝长安比较遗憾,旁白居然真的停了下来,没说出大学时的事情。这时,祝长安和喻兆云的保镖对峙了起来,喻兆云只能非常憋屈地说:“都散了吧,没什么事情,我和祝总闹着玩的。”
祝长安却还是不打算放过他,伸手给喻兆云。喻兆云扶着祝长安的手呲牙咧嘴地坐了起来,祝长安问:“你刚刚喊我什么?”
喻兆云有预感,这次自己如果再答错,恐怕会被祝长安从桌上摔到地面,作为识时务的俊杰,喻兆云求饶道:“祝总,我的错,我悔过。”
祝长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回到座位上继续画画。
喻兆云虽然没骨折,但觉得自己已经散架了。他这人不要脸得很,坐在祝长安身旁那个位置敲代码的时候还一直小声念叨:“我坏掉了,我坏掉了……”
听得祝长安非常别扭。
祝长安没想到喻兆云能这样持续十来分钟,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只能非常无奈地问:“你到底要怎样?”
喻兆云非常“委屈”地答:“再怎么也要给些精神损失费吧?”
祝长安财大气粗,取出支票簿,填好后交给了喻兆云。
喻兆云一脸期待地接过,然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看了好几眼,甚至在数位数,最后问道:“怎么只有一块钱?”
祝长安睨了他一眼,声音冰冷:“不够?”
喻兆云立马变怂:“没没没,这不是太激动了吗?一块钱也是钱嘛,我这辈子都没想过能从祝总这里得到钱。回去我就把这支票找个相框裱起来。”
祝长安给刚刚画好的线稿上色,说道:“喻总说笑了,你可是从我这里抢过不少生意。”
喻兆云语气认真:“这不一样。”在他眼中,这可是打倒中序的万里长征第一步。
周鹄听祝长安和喻兆云打打闹闹,突然觉得这两个互联网大佬其实和自己那群学生差不多。业内都知道,中序和易源两家公司有多么势不两立,周鹄也常听说祝长安和喻兆云的各种纠葛,比如大学时就有矛盾,两人的能力都极强,有种“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觉,没想到私下关系却不错。果然,流言信不得啊。
看着也已经临近后半夜,周鹄劝还不停笔的祝长安道:“小祝,休息一下吧。48个小时相当于马拉松,第一天夜里不建议通宵。”
祝长安想想也有道理,她揉了揉太阳穴,从怀里取出常带的眼药水,用药缓解眼部发干的疼痛,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
眼尖的喻兆云还看见了装眼药水盒子里的安眠药,看来,祝总似乎有睡眠障碍。
祝长安也不指望自己能睡着,毕竟她的失眠一向严重。高压情况下,很多时候用药都睡不着。祝长安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完美的人,这世界上也不会有完美的人。但她必须在父母面前维持一种完美的错觉,付出再大的代价也不为过。
于是,在祝长安非常清醒地小憩了半小时后,她准备坐起身继续工作,刚睁眼便看见喻兆云正盯着她。
喻兆云看着祝长安,有一点点被祝长安可爱到。
然后,他听见祝长安问她:“喻总,你是变态吗?大半夜盯着我干什么?”
喻兆云:……祝长安这人这么好看,可惜会说话。
但他大人不计小人过,拿出一副耳机,给祝长安戴上,说道:“听听催眠曲吧,少吃药为好。”
祝长安原本想拒绝的,但听到音乐的刹那,她意识到喻兆云放错了东西,于是觉得听听也不错。
这调子跑得,啧,好好一个动感曲子都变得催眠了。
就这么,祝长安居然真的睡着了。
喻兆云原本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大概一小时后,他听到突然上线的旁白说道:“祝长安梦里都是喻兆云……”
听了这半句,喻兆云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旁白继续道:“……终于破产,穷困潦倒的喻兆云。”
喻兆云的笑容僵了,然后看到祝长安即使在睡梦中,嘴角也有微微笑意。
旁白还没有住嘴:“这或许是因为,喻兆云的歌声太美妙了,歌词每一个字都对,但没一句在调上。”
喻兆云这才想起,祝长安戴着的耳机连着他的手机蓝牙。带着认命一般的感觉,喻兆云打开手机,赫然看见,正在播放的就是他唱歌的录音们。
喻兆云绝望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他虽然一直有唱歌的爱好,却知道自己水平不行,于是从不在人前显现。没想到,今天却直接把这么大的缺点捅到了死敌面前,简直是公开处刑,祝长安一定会嘲笑死他的。
没办法,喻兆云只能自我安慰。反正他脸皮厚,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祝长安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亮,她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长的时间了,睁眼时甚至有些恍惚。取下耳机,祝长安看向正一脸严肃认真敲着键盘的喻兆云,说道:“喻总唱得不错。”
然后,祝长安发现喻兆云的耳朵红了,以前没觉得他这么经不得夸啊,祝长安有些疑惑。
此时,旁白上线:“喻兆云不知道,祝长安是真觉得他唱得好。”
祝长安再次听到这个电子音时还有些迷糊,这玩意出现总是一惊一乍的,连个规律都没有。
喻兆云一脸激动地看着祝长安,没想到祝长安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知音。想当年,喻兆云把自己的歌声上传到网上时,多少人劝他闭嘴,说“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弄得那时的喻兆云精神沮丧了至少三秒钟。
往事不堪回首啊。
此时,祝长安的助理赵谒再次带着买好的早餐出现,同时还递给了祝长安一份纸质文档,低声告诉了祝长安一个消息,祝长安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可能是对喻兆云的歌声表扬起了效,接下来的时间里他都没有继续捣乱。48个小时不长也不短,祝长安这一组做的游戏《山海卷轴》是完成度最高的作品之一,其美术风格也大受赞叹,解密式玩法,线索连接流畅精彩。
祝长安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但她并没有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得到《夜航船》。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祝长安对周鹄的把握更深了些。周鹄不是问题,问题是喻兆云。毕竟他的爱好就是和她作对。
这时,祝长安收到了赵谒发给她的总部文件,和之前的纸质档内容差不多。祝长安看了几眼,就退出邮箱,面色看不出什么异常。但作为世界上最了解祝长安的人,喻兆云果断察觉到不对。
于是他说:“那啥,剧透一下呗。”
旁白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再次上线:“祝长安得到了祝明朗将从总公司空降中序的消息,她明白,自己今天必须拿下《夜航船》。”
喻兆云笑意玩味:“祝明朗,我记得祝明朗是祝星河的孪生哥哥,祝总的弟弟是吧?看来和祝总一样受重视。”
祝长安也不慌,要拿下喻兆云不难,但要付出的代价她要权衡是否值得。现在的确没有继续拖延的空间了,祝长安直接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我们家的事不劳喻总费心,不过我倒是听说喻总三个月前在美国买了一条设备生产线,怎么也运不回国是吗?”
喻兆云心中一沉,脸上的笑意却更深:“看来我身边有段位不低的卧底啊,连董事会都不知道的消息祝总却了如指掌。”
祝长安没理会喻兆云言语中的试探,继续说道:“按今年的大选形式来看,喻总若是再拖几个月,遇到鹰派执政,花大钱的生产线就更回不来了,到时候该多可惜。”
喻兆云表情不变,但手中握着的硬币在他的把玩之下发出的声响,彰显了他心中不如面上平静,他语带笑意地问道:“祝总在威胁我?”
祝长安摇头:“我只是在和喻总友好交流。我借着家里的关系,在美国的人脉比喻总要深一些,可以助喻总一臂之力。否则,喻总找再多游说者也没用。喻总的团队现在受阻,不过因为一个产业转移影响当地就业的问题;再这么拖下去,怕是可以拿减税优待让生产线继续在原地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喻总的损失会有多少,毕竟你知道的,工会的人可不会让你理想的工作制运行。”
喻兆云笑笑:“或许我应该庆幸现在还有和祝总交换的资格?不然我即使拿下《夜航船》,光生产线的损失也能让易源元气大伤。”
祝长安就像没有情绪一般,点头道:“喻总知道就好。”
喻兆云倒也洒脱,看祝长安这次为了《夜航船》花费的大力气,心中不解她为何这般孤注一掷,却高兴看着祝长安暴露底牌。假如没有祝明朗空降这件事,祝长安只会如同毒蛇一般暗自潜伏,给喻兆云的生产线致命一击。祝明朗这人,很有利用价值啊,毕竟一毕业就直入知广集团总裁办,知广继承权之争就在祝长安和祝明朗之间了。
此刻看来,自己的确是必须退出《夜航船》的竞争,喻兆云没有继续说话。
祝长安接过赵谒此刻递来的喻兆云的红西装,给喻兆云披上,说道:“合作愉快。”
喻兆云目光深沉,转身带着保镖和助理离开了。
祝长安听见旁白说道:“喻兆云走着走着,脸上突然没了笑意。”
祝长安心中觉得好笑,这旁白真是可以把他们两人都得罪了。但很快,祝长安收敛心神,解决完喻兆云,拿现在只剩周鹄了。
说服周鹄比祝长安想象中容易一些,当周鹄没有一见祝长安就说“不卖”后,祝长安察觉到了他态度的松动,于是立马递上企划书,将近一百页,厚厚一本。
周鹄开始看企划书,祝长安也一直站在一旁耐心等待。她知道周鹄的弱点,周鹄的确是一个有情怀的人,但是他也极有野心。《夜航船》一阶段内容不多,但是完成度却很高,周鹄据说大学时就在构思《夜航船》的结构,直到后来花了所有积蓄去完成,最后效果直逼国外的3a大制作。
这样的项目,不是小团队能承接的,国内也只有中序和易源两家公司有能力,如今易源退出,周鹄已经没了选择。更何况,中序极有诚意。
于是不出祝长安的意料,半小时后,周鹄点头:“可以。”
祝长安在那一瞬间松了口气,剩下的工作就是团队的事情了,律师上前和赵谒一同与周鹄继续商量条款问题。祝长安看了眼手表的时间,快步走出会场。
她的车已经开到了会场外,祝长安上车前问了司机一句:“现在去接董事长还来得及吗?”
此刻,正站在不远处与清海大学校领导谈事情的喻兆云正好听到这句话,觉得有意思。看来,祝长安和祝化麟的关系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好。毕竟谁家孩子会称呼自己父亲为董事长?
有意思,并且值得利用。
祝长安却没心思再分给喻兆云,她赶到机场时,祝化麟的飞机刚刚到。搀扶着祝化麟的安念看见祝长安,立马后退半步,跟在祝长安和祝化麟身后。
祝长安扶着父亲,祝化麟因为前两年的脑溢血,如今走路不大安稳。安念走在他们后边,而安念后面,是祝星河与祝明朗。
祝化麟听祝长安说着已经解决《夜航船》版权的事情,没有赞许也没有不满,只说:“长安,明朗到中序后,你不用照顾他,让他自由发挥就行了。”
祝长安回:“好的,董事长。”
她把祝化麟送上车后,祝明朗和祝星河至少表面很恭敬地喊她“姐姐”,之后上了祝化麟那辆车。
祝长安嘴角扬起笑意,眼神却冰冷,董事长这是在养蛊吗?
知广不止中序一个子公司,却将祝明朗调过来。只不过,谁是刀,谁是磨刀石,这还说不一定。不照顾祝明朗,言下之意,也是不限制他。
董事长当真是老了,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