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转身看着身后的青年,是一位身穿白衣的俊美青年,似笑非笑的看着凌云,“九州的人?看起来又不太像,说吧,目的是什么?”
凌云从袖袍里取出一把折扇,轻摇折扇,淡笑道:“附庸风雅的事情,也学了个七八成。”
青年瞥了一眼凌云身后的木琴,“你好歹拿一张好一点的啊,就这个你能拿到什么好处?”
凌云淡然说道:“如剑客持剑,厉害处不在于手中长剑如何,而是剑客本身。”
“很有道理,你是个剑客?”青年问道。
凌云拍了拍身后的木琴,然后说道:“琴师。”
“那你活着不容易啊,”青年笑道,“这座无名城,隶属于青鸟一族,而这擂台,便是青鸟一族公主招亲,大多数蛮荒天下的青年俊杰都去了中皇州,所以这里也就是一个笑话。”
“这多没面子啊,”凌云眯眼笑道,“我看兄台气度不凡,该不会是一位厉害角色,想要抱得美人归?”
青年哈哈大笑,“我可没有多少兴趣,就是看你挺有意思。”
“你这话说得,我一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二不是什么大人物,你跟着我作甚?”凌云没好气的说道。
“你有钱。”青年嘿嘿笑道。
凌云翻了个白眼,装作捂住自己的钱袋子,紧张说道:“我这是卖艺求生,没几个钱。”
青年耸耸肩,“我反正是跟定你了。”
凌云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走到擂台边上,大声说道:“小的来自飞雨州,我家公子出身飞雨州雨落皇朝,想要试试。”
“你家公子?”要知道在蛮荒天下,如先生,公子,少爷这些在九州天下极为常家的口头语和字眼,在蛮荒天下却代表着一种尊贵,这样的人一定是在某一方面拥有着值得让人敬佩的地方。
而且蛮荒天下,年轻一辈之中,能够担得起这两个字的实在是不多,能够让人真心实意叫出来的就更少了,实力必须要强,要有让人敬佩的事情,哪怕是杀了自己,也是死得心服口服。
所以当凌云说那青年妖族是飞雨州雨落皇朝的公子时,周围妖族的眼神就变了,嘲讽玩味儿皆有,当然相比于青鸟族的公主,还没有将这个“公子”踩在脚下来得痛快。
左侧擂台之上的妖族朝着青年勾勾手,“过来试试。”
青年看着凌云,眼下他们两人的打扮,也的确是他更像是主家,但这些妖族难道是真傻不成,他与凌云先后到来,哪点像是主仆关系了?
不过他也很有兴趣试上一试,不是因为青鸟一族的公主,而是眼前这个背着木清,比人族更像人族的妖族,即便是某种隐匿之法,他也需要一些时间找出破绽才行。
凌云双手怀抱,斜视那膀大腰圆的妖族,嗤笑道:“试试?我怕我家公子一拳打死 你!”
他环顾四周,不可一世,“就你们在场这些人,都不够我家公子塞牙缝的,我看你们青年一族啊,还不快把你们家什么公主洗干净了送到我家公子床上等待临行,一场天大机缘等着。”
凌云吐了一口唾沫,冷笑道:“试试?你配吗?”
青年听到凌云的话也点头说道:“我这小跟班虽然实力不如何,但收拾你们绰绰有余,打得过他,再跟我过过手。”
好生张狂的一对主仆!
最先开口的那位大妖冷哼一声,伸手抓向凌云的后领,凌云随意挥出一拳,竟然将那大妖随意打翻,手臂断裂,凌云咧嘴笑道:“公子这是要将青鸟一族的公主让给小的吗?”
“你喜欢你就拿去好了。”青年大笑道。
凌云眯了眯眼,说道:“不敢。”
他退开到一边,取下木琴,说道:“我为公子抚琴,祝公子旗开得胜。”
青年眯了眯眼,果然不是什么简单人物,那擂台之上的妖族,至少都是八境,却被凌云一拳打碎了手臂,那么眼前此人的实力,只会在八境之上,而现在他摆明了自己不敢去争,好似就是在为他铺路,没有八境以上的实力,最好就不要来掺和。
青年微微点头,那他就却之不恭,反正从中神州出来,本身就是在查探九州安插在蛮荒天下各处的谍子死士,从九州和镇北城来蛮荒天下的武夫剑修,其实也有在此开宗立派的,蛮荒天下从来都不反对,越多越好,而这些人有些是已经查出来被杀了的,有些是还藏在暗中,有些是明目张胆的。
他的目的不是这些人,而是藏在暗中的,下棋一定不是某一颗棋子十分耀眼,而是整盘棋局的联合。
明里暗里,各有自己的作用。
而他现在最感兴趣的就是眼前这个人,有些是很厉害,但你总是瞧不出来他有多么的不起眼;而有些人生来注定是耀眼的,无论如何都无法掩藏他自己的光芒,会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不凡。
而有些人属于那种他想要你觉得他平凡得不起眼就会不起眼,想要让你觉得他很耀眼就会很耀眼。
但不巧的是,凌云不属于这三种的任何一种,所以这才是青年最感兴趣的地方,他记忆力很好,能够记住大多数人,但他看过凌云几次,脑海之中只能有他大概的模样,会让人觉得不凡,却不会被记住;会让人觉得耀眼,也会被忘记,就像是一阵风,过了就过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
青年慢悠悠的走上台去,凌云坐得笔直,他不曾学琴很久,尤其是在凉城之后,他便极少涉足此道,一是没有时间,二是真没有那份天赋,三是不感兴趣。
九州音律大家很多,尤其是在后面的一些时间里,有出现许多此道大家,其音真正是令人流连忘返,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美梦。
虽然不擅长音律,要说谱曲,简单的凌云还是会的。
凌云准备就绪,青年问道:“可曾好了?”
凌云说道:“公子放手施为便是。”
青年缓缓上台,琴音响起,因为木琴品质不好,音质其实也不好,也不是说蛮荒天下真就没有人能懂这些,不过大多数是不懂的,他们也学不来九州天下所谓的风雅。
青年站在擂台之上,神色悠然,只是不知道凌云是真不懂音律还是故意的,简直是魔音贯耳,稍懂音律的人听了,就是干脆割了耳朵不要,免得受此折磨。
青年嘴角微微抽搐,凌云瞥了一眼青年,他的站位刚好可以露出左边腰间挂的腰牌,和他猜测的一样,这个青年应该就是出自乙卯和甲未其中一个,因为当擂台之上的青年的腰牌被某个大妖看见之后,周围的人无论是气息,还是神色以及随后的表情细微变化,足以证明这个青年的不一般。
但蛮荒天下可没有九州天下那种礼让后辈的习惯,若不是青年本身的强大以及他身后的人的厉害,这些妖族是不可能有这些表现的。
青年淡淡的说道:“想见一见你们的公主殿下。”
“这边请。”一位老者走出,带着青年离开。
青年回头想要带凌云过去,但是转头发现弹琴的是另外一位妖族,凌云已经不知去向,他这只是松懈了一刻而已,就已经找不到人在哪里了。
凌云缩在人群中,粗着嗓子大声喊道:“说见就见,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也是某个王座不成?”
青年循着声音,但是依旧没有找到凌云的踪迹,他这才警惕起来,如果是寻常谍子死士,断然不会如此行事,所以他一路跟踪的这个人,只能更加厉害。
或许是之前那个从中皇州逃出来的老书虫,或许是战事在即,镇北城过来搞破坏的,反正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好对付,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绝对不是蛮荒天下的人,有这等机警与实力的,从九州返回的,蛮荒天下的乙巳账监察整座天下,也只有少数几个地方不曾涉足,也是蛮荒天下的禁地。
但若是这个人又是出自蛮荒,并且来自那几个地方,那他至少在弄清楚之前,也不能让凌云脱离视线。
可是无论是九州天下和蛮荒天下,对于不公平的待遇,聚集到一定数量的声音的时候,就会掀起一股由旧到新的浪潮,将旧的不平等全部推翻毁灭。
眼下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擂台,暂时看不出什么事情来,可要是有个声音将这种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并不牵扯他们利益的事情,用另一种方式刺穿他们的心脏的时候,那么就不一样的,醇酒美人,谁都会喜欢。
“你也不过是个年轻妖族,怎么的甩甩衣服就能见到公主,那老子脱了裤子不是连王座都能上了?”
“就是,想去那就打过再说,要是青鸟族真 就是这么做事,我看咱们也没有个必要在这里打生打死的。”
“打就打啊!”
“咱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他不成,我就不信他敢把我们都杀了!”
“对!”
青年微微挑起眉头,他并不在意杀了这些妖族,而是在寻找之前那个妖族在哪里,忽然他转过头,城墙头有鲜血顺着缝隙蔓延,一个白衣青年坐在城楼房顶之上,身前放着一把木琴,但实际上这木琴比之前要好上许多,白衣青年轻笑道:“看你杀得了多少。”
妖族青年邪笑,白衣青年按住琴弦,两人几乎是同时间动手,这临近夏日的荒州城池,寒意逼人,天上凉风阵阵。
妖族青年淡道:“来吧。”
他语气轻飘飘的,并未将这些妖族放在眼里,城墙楼上的那白衣青年,白衣飘扬,双手抚琴,琴音飘动,凉意阵阵来。
青年出手时刻提防着凌云,凌云也在有意无意的干扰青年,城外有一袭青衣的少女踏云而来,落在凌云身边,“你跟他有仇?”
凌云按住琴弦,因为少女手中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咽喉,青鸟一族早已经不服远古时代的辉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没有人愿意小觑青鸟一族。
年轻一代的青鸟,对外只有一位公主和两位皇子,实际上最小的青鸟公主,也是天赋最好的一个,在幼年时便已经去了甲未账中,由贾羽亲自教导,在甲未帐中地位不低。
凌云神色平静,一根手指轻轻的拨弄琴弦,琴音只有冰凉,便再无其他,他一边单手弹琴,一边温和的说道:“没有,他一直跟着我,我还以为他对我图谋不轨。”
“那你也无处可逃。”少女冷道。
下方的妖族青年停下了手,轻笑道:“我叫昭夷。”
我叫昭夷!
这四个字就像是有魔力一样,原本喊打喊杀的城中擂台,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凌云也笑了起来,乙巳军帐昭夷,甲未第三,镇北城的必杀名单里,昭夷的头颅值很多金精。
少女见昭夷走上来,她便放开了凌云,反正昭夷只要不被那些蠢货束缚手脚,眼前这个人也走不掉的。
在少女要打算放下匕首的刹那,昭夷已经瞬息出现在两人之间,凌云手中的短刀刺破了昭夷的手掌,贯穿少女的肩头。
另一只手狠狠的砸在了昭夷的额头,是原本昭夷认为凌云必然是要击杀少女的一击,昭夷单手掐着法诀打向凌云的心脏处,凌云右腿高台,挡住了昭夷的攻击,并借此力道飞离城头,他收起短刀,只是退远了许多,但并没有着急离开。
凌云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眼神淡漠,他压下心头的烦躁,眼中刹那闪过一片血色,只是某种幻觉。
“昭夷?”
凌云神色玩味儿,“很厉害吗?”
“你是谁?”
昭夷淡漠的问道,能够有这么快的反应,并且实力十分强大的镇北城年轻天才,他们不可能不知道,那就是来自九州天下,或则出自那几个禁地,但那几个禁地已经十分明确,绝对不会倒向任何一方,若是他们其中一个嫡传,如此行事,其实就代表了他们的态度。
那么这个人只能是九州天下来的死士,或则谍子,这么早暴露,也就只剩下前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