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被吴忧喊了过去,并不是因为镇魔司的事情,而是凌云自身。
“你很会做生意。”
吴忧笑着说道。
凌云觉得事情不太妙,吴忧继续说道:“你还是要去蛮荒天下。”
凌云眨眨眼,“之前说过的,能恢复你人身长桥的办法在蛮荒天下。”
“我独自走一遭?”凌云问道。
吴忧点头,然后说起了一些镇北城的往事,和他一起建立镇北城的人,还有三个,当初他是负责镇北城噬牙狱,也就是镇北城的刑官,刑官不仅仅是看守噬牙狱,还有镇北城的规矩,吴忧就是镇北城的规矩。
第一代镇魔司司主去了蛮荒天下,之后再也没有回来,当然过去的还有吴忧想心魔,镇魔司中也有一座牢狱,囚禁消磨的是几个心魔,如今恐怕就只剩下第一代镇魔司司主的心魔。
第一代剑主战死在了蛮荒天下,每一代的剑主其实都没有善终的,镇魔司司司主在凌云这一代,才第十七代;而剑主是九十九代,刑官是第九代。
当年剑主一脉并不负责祭祀,镇北城所谓的祭祀,其实就是那些战死的剑修与武夫的祭礼,总理准备一切丧葬事宜,还有献祭等等事情。
但在第三代剑主的时候,就全部归于剑主一脉,祭官就不再存在了。
在他们几个人之外,就还有一些战力极强的剑修与纯粹武夫,其实也就三五个人,后来走的走,隐居的隐居,都不再管镇北城的事情,说到底是失望,对于九州天下的失望,对他们已经看过了许多的世道失望。
而吴忧要凌云去找的那个人,去了蛮荒天下,不是叛变,而是隐居,蛮荒天下也没有为难他的,比较作为第一个以纯粹武夫之身跻身十境武夫,又是一位十四境巅峰的剑修的人,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那就很好了。
“我去了会不会被打死,要不要带点什么礼物?”凌云问道。
吴忧盯着凌云,良久才说了一句:“我哪里知道,他脾气古怪,要是觉得你顺眼,那就没啥事,要是不顺眼,到处都是事。”
“那九州天下有没有可以修复的人身长桥的?”凌云问道。
“有啊,”吴忧反问道,“你觉得在这里做生意开心一些,还是在九州天下开心一些?”
“我琢磨着都差不多啊……”凌云咧咧嘴。
“质量呢?”
“这里好!”凌云斩钉截铁的说道。
吴忧就没有继续说话,那么选那个,你自己掂量着来呗。
当然他让凌云去蛮荒天下找那个人,也是想将他们两人之间的因果都了了,毕竟往后再有没有机会,那可就难说了,好歹也是一起战斗过,喝过酒的交情过硬的兄弟,凌云总觉得自己见到那个人,不死也得挨揍,还是连着打几天的那种。
“那不就得了,你回去准备准备吧,”吴忧说道,“从蛮荒天下回来之后,即刻继任镇魔司。”
凌云揉了揉下巴,看着老人,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吴忧等着凌云回答,裴离夏修行时候,凌云就会有所感知,所以他是否继任镇魔司主,是否留在镇北城,对于裴离夏有影响,大小取决于他对镇北城的作用,“可以。”
凌云想了很久才应下来,尚武吹了吹自己的胡子,说道:“那可是要一直留在镇北城,不得再去九州天下。”
“无所谓。”凌云嘿嘿一笑,给吴忧揉了揉肩膀,又给尚武锤背。
他其实真的无所谓,在某些事情上的选择,他把裴离夏看得更加重要,至少就目前而言,他想要报仇还需要很长的时间,他在镇北城呆着,其实也可以说是躲上一段时间了,他相信他还是可以离开镇北城的,他不可能真就永远留在这里。
“那你自己回去准备吧,”吴忧说道,“他大概是在蛮荒天下东北方向的位置,反正你只要遇到他,他就能够认出你来。”
“镇北城以及九州天下的那些谍子,其实已经进入蛮荒天下了?”凌云问道。
吴忧没有给出回答,但凌云觉得自己都能够想到的事情,蛮荒天下那边未必没有人想不到,所以那些谍子,大多是会死的,想做谍子,就要真叛变,这在两族之战,两座天下与一城之间的争斗来看,若是仁慈之辈,断然不可行的。
而且凌云还能猜到,那些谍子在九州天下,或许早就是众叛亲离的下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和自己手下还有方巢手下的那些死士谍子相比,自己那些谍子就是个小儿科,跟这种比起来,不是一回事。
甚至有一部分谍子,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就算是回来了,也是非议最多的那个,未必就过得好,如两国交战之间 谍子死士,可能他们一辈子也没有个好名声,都是在阴诡地狱里的鬼,别人看不见,但会让人厌恶与恐惧。
战争的残酷永远不是那些历史典籍里记载的,更不是故事里讲的那样,战场也永远不止是那些黄沙万里的地方,看不见的地方才最为残酷。
凌云轻声说道:“其实愿意去的,就是有功之臣了吧,但又不能对他的家人太好,保证不死就可以了,但我相信大多数的家人都会以各种理由被杀了吧?儒家肯定不会这样做,但他们的仇人肯定会愿意代劳,然后那些人也会死?”
尚武多看了凌云一眼,练拳一般般,练剑更一般,心眼多得就很不一般,这种长得不好看的,大多能做些恶心事的人,大有人在。
凌云斜睨了尚武神一眼,“好歹也活了个千儿八百年的,能不能别把这些鄙夷的眼神写在脸上?”
尚武轻哼了一声,察言观色也很不错,不去当谍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凌云坐在城墙边上,在镇北城的情报卷宗里面,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故事,说的是镇北城的镇守之人与前往蛮荒天下的朋友之间的对话。
分别是两个不同的人的回答,问的是:“若是此去一去不回?”
问的是第一任刑官。
“那便一去不回。”回答的是剑主吴忧。
另外一个回答的是:“那便不去了。”
他就是留在了蛮荒天下,凌云要去寻找的那个人。
然后心存死志的那个人回到了镇北城,那个不想去的人就真的死了心,不愿再回来了。起码蛮荒天下想杀他是真,想拉拢他是真,但不愿招惹他也是真。
九州天下就不一样了,想杀他的未必真想杀,不想杀的他的瞧不见想不想;想拉拢他的想害怕,不想拉拢他的愿意跟他结个善缘,不想招惹他的未必不想杀他,想招惹他的未必不想拉拢他,弯弯绕绕乱七八糟,不仅仅是对他,也是对整个镇北城,一万年太久,但有些人的心却是烂透了底,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
儒家书上学海镇在镇北城外,道家的青山倒悬,佛家的小须弥山也横亘于此,是监视没有错,但也是在告诉几座天下的人,三教还在,就别打镇北城的注意。
有些人想要将镇北城据为己有,要是凌云的话,早就给他了,顺便还会为他造势,抵挡得住蛮荒天下,还是抵挡不住蛮荒天下,就算是九州天下全部陆沉海底,那也是活该,凌云从来不会觉得普通人在大势倾轧之下会是无辜,更不会觉得那些身具高位的就真的有过,有时候一个庞大势力的覆灭,从来都不会在某个人的错误,而是这个错误被大多数人理所应当的接受和认命,又被另外的大多数人利用而已。
当然也有些例外的,比如镇北城如果守不住,凌云觉得他们一定没有错,但九州天下的很多人一定错了。
收回了思绪,凌云将却邪放在自己的膝盖处,“蛮荒天下有很多剑修武夫的遗物吧?”
他拍了拍自己空荡荡的剑匣,只是装一柄剑,太空了一些,尚武说道:“你就别打那些注意了,品质稍微好些的都被那些大妖给捡了去,你捞不着什么好东西的。”
“能坑死几头大妖,那不就有了。”凌云信心满满。
吴忧说道:“杀了多少妖,镇北城都会给你记功,当然儒家那边也会有的,不过我说你小子读书不少,咋个连点浩然气都养不出来,亏心事做多了?”
凌云才不信吴忧看不出来,他惆怅的叹了一口气,“来镇北城良久,受前辈熏陶极多,却不料这浩然气,与前辈贱气相冲,不得入门啊。”
“找抽不是?”吴忧问道。
凌云伸长了脖子,“君子动口不动手!”
“动脚没问题吧?”尚武忽然说道。
凌云直接跑路,这些老家伙一个比一个混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又跑到了刘斐身边,这个模样粗犷的汉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慕容,凌云眼珠子一转,“老刘老刘,你给我钱,我帮你给我师父捎话,你要是有什么定情信物,我保管给你送到她手中,还不会扔。”
刘斐已经在凌云手里吃过不少亏了,但还是觉得可以试试,“多少钱?”
“一句话一百金,”凌云说道,“你看我师父这样的仙子,你要是能打动她的心,稳赚的,对不对?”
凌云看着刘斐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又继续说道:“我师父最疼我,我说的话他肯定愿意听的,要是不成,我把以前收你的钱都加倍还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刘斐觉得天杀的二掌柜跟“君子”这两个字就是八竿子都打不着一块儿去,“你要是说谎,你……你……你跟裴离夏就没得谈了!老子发誓!”
凌云挑了挑眉,好你个刘大汉,威胁我,但是脸上却是笑嘻嘻的,“莫得问题。”
“给钱!”凌云伸出手,从刘斐手里接过了一百金,还有一只写得丑得不能再丑的信,凌云收入袖袍之中,然后晃着八爷步往慕容哪里走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刘斐希冀的眼神,然后对慕容说道:“师父,师父,那刘斐太不是个东西了,非得要我把这个东西给你,说你要是扔了,他就敲我闷棍,这老小子一双眼睛色眯眯的盯着师父,我要是打得过他,我就给他两眼睛戳得看不见蛮荒天下五轮月亮!”
“当真?”
凌云正色道,“师父明鉴,你徒弟是个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