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徘徊了多少次,面对这些在某个时代处于巅峰 的人物,他们的年轻时代一样的强横无匹。
从第一个到 第三十六个,他并不是全盛,只是在消耗时间,竭力应对,有些人实在是强大到匪夷所思,同样的境界,至少可以无视三个大境界的差距。
对于自己战斗说所得的术法以及对战经验而言,凌云依旧是追不上去,那些人只要看一眼,就能模仿出九成,随意过两招,就能精通,哪怕是凌云费尽心思,也无法做到那个地步,不是他的眼界不够,而是经验不足,见识太上,书上的再好,也不如轻声实践的。
和自己能够用脑子解决问题尽量用脑子解决不同,这些人年轻时候,以及他们所处的时代,都是尽量多动手,少说话,所以相比凌云这种打架没有超过十次的人而言,经验只能说少得可怜了。
凌云挑战完三十六座山上的人,其实还是很失落的,除了第一位让给自己的胜,剩下的三十五位人杰,他只赢过三位,其余的都算作是平手,因为他们本身在这里,也无法存在太长时间,所以凌云只要保证自己不死,就已经是胜利了。
金色大山上面走下来的黑衣女子,看着凌云,这样的战绩其实她并不满意,凌云很难让自己陷入没有退路的境地,这就是真正的战士与常人的区别所在,她唯一满意的凌云的第二战,那种向死而生,那种竭斯底里拼命求存的顽强意志,以及高昂的战意,如果凌云可以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打到最后,他只会比现在更强。
在她眼里只有更强,从没有第一第二第三或则平手这样的说法,她没有说话,凌云就站在她的身边,“长得不帅,还那么吸引人,”她说完捂住嘴,眼里满是笑意,“是吸引妖。”
凌云咧了咧嘴,轻声问道:“神仙姐姐认识我娘亲?”
“认识,打过几次,各有胜负。”黑衣女子坐下来,凌云也就跟着坐下来,“此战之后,有何收获?”
凌云眯了眯眼,说道:“收获很大,但短时间内还是没有多大的进步。”
“长桥不能走,还有渡桥不是?”黑衣女子笑眯眯的说道。
凌云不明白黑衣女子的话,黑衣女子轻轻敲了敲凌云的脑门儿,温和的说道:“不明白就不明白,以后有时间再想,反正现在属于你的,也差不多拿回来了。”
“那还差什么?”凌云问道。
黑衣女子歪着头说道:“差一个我。”
凌云想了想,说道:“有道理。”
黑衣女子捧着凌云的头,轻轻的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越强就越要做一些事情,等哪天你看见了一些事情,再去选择对与不对。”
“对于错就像是剑域剑鞘,相互制衡的,天上天下也没有绝对的对错,善恶是非都在你心中,”黑衣女子柔和的说道,“你不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人,也不是最具大气魄的人,也不是最强的那一个,更不是长得最好看的那个,但恰好的是,你有天赋有气魄也勉强算得上强,不算丑。”
“最后可以省略的。”凌云说道,“你是一直在吗?”
“当然……不是,”黑衣女子揉了揉凌云的头,“五道剑意用得我很满意。”
“本来就是保命。”凌云歪着头说道,“我娘是怎样的一个人?”
黑衣女子沉吟一声,“从前不存在,往后不会有。”
凌云嘟囔道,“那是怎么看上我爹的?”
黑衣女子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当然也就没有再继续接话,反正这些事情嘛,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他消失在这个奇异的空间,凌云也再次醒来,视线依旧是一片模糊,原本无力的身体,渐渐有力起来,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强劲。
在又一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之后,他看透了一些执着,也看清了一些事情,最让凌云觉得满意的是,即便是身体之中有大道镇压磨损,他如今也可以比以往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天地之间的灵气律动和一些法则,不再像以往那样闭塞。
子卿白衣染血,脸色苍白,她手里提着一颗人头,步履蹒跚的走到凌云所化的金红大茧旁边,听到那强烈的心跳,露出凄美的笑容,她强提精神,坐在走廊旁边,靠着琉璃支撑。
她不敢睡去,更不敢有一刻离开,只能强撑着,和那黑烟本体一战,她虽然将其斩杀,但打破了小洞天的天地,这里的动静会被蛮荒天下的那些妖王察觉到,最多五天时间他们就会赶过来。
而凌云现在不能动弹,她也不会弃他不顾,大不了就是一死,也是和凌云死在一起,让裴离夏那个丫头嫉妒去吧。
金红色的大茧之外道纹浮现,使得金色大茧更加凝实,蛮荒天下的天空乌云汇聚,本是天怒,雷光闪烁。
凌云在那个奇异的空间,每一次算不上胜利的胜利,都会得到一丝气运馈赠,这类类似掠夺气运的方法,自然天地不容,不管他们愿意与不愿意,万古天骄气运集于一人之身,哪怕只是少许,那足以招来天妒了。
在打到一半的时候凌云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个问题,但他并不在乎,对于他自己的愿望与渴求,他很清楚,从前不愿修行时候,是因为义父义母都在,后来极想修行之时,只是为了报仇,再后来是为了活下去。
直到遇到裴离夏的时候,凌云才觉得修行似乎有了意义,他从来不是心寄苍生,心怀天下的人,不求长生,只求护她平安。
当他在这条路上走得越来越远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想法依旧太简单,修士的世界,不是江湖却更加江湖,不是打打杀杀却又极多打打杀杀,长生大道之上,尸骨太多。
第三天,金红色的大茧破开,氤氲之气弥漫,凌云伸手一招,披上一件白衣,那浓郁到极致的氤氲之气被他张口吸入府中。
子卿看到凌云走出来,仰头倒了下去,七彩丝线从周围汇聚,将她团团包裹,她都来不及再多看凌云一眼,就立即化茧。
凌云瞥了一眼地上的头颅,一脚踩碎,取出青玉簪子戴在头上,将子卿懒腰抱起,温和的说道:“果然你还是傻。”
子卿已经昏迷过去,凌云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里已经被打碎来多少天,子卿受伤很重,又没有及时疗伤,能活着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眼下化茧,对于她而言是一种保命的本能,只是她 的十四境必然会受到影响。
凌云抱着自己走出小洞天,极速逃遁,在他离开小洞天的刹那,整座小洞天瞬间荒芜,灵气一丝全无。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黑云,厚重如山,雷霆闪烁,凌云皱起眉头,修士渡劫大多只是传闻,或则多是心劫,如这般天地不容的的天劫,十死无生,他感觉和自己有关,但现在带着子卿,他只能暂时压制自身的境界。
破茧而出并不简单,至少凌云在破茧的期间,就是在斩断自身以往的旧身之间的联系,在那小洞天还有他旧身躯壳,残破的灵魂与身躯都留在那里,一旦被发现,不一定会被拿去做什么。
但是眼下他也不能再回去。
小洞天的荒芜之后,便是炙热,地面变成了焦炭,无色火焰从地面冒出,漆黑的锁链,从地表钻出,将那一具躯壳拖了下去,倘若凌云继续留在那里,也会被一同拉下去。
……
镇北城的人都望着蛮荒天下那凝聚的黑云,黑压压覆盖一州,遮天蔽日,雷蛇窜动,裴离夏压下有些躁动的降妖除魔,平静的望着蛮荒天下,吴忧更是十分担忧,倘若那是天劫,那么会是蛮荒天下何人做了何事,才会引起天怒?
最近的一次天怒,也是远古时代,天庭崩碎,诸神陨落,天下被打散,黎民百姓,天下众生皆受劫难,虽然这蛮荒天下天道之劫比不上最近的那一次,就如同一个人看一只蚂蚁一样的渺小,但也足够证明,哪里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
陈貂寺还是喜欢自己的红袍,虽然最近心情很好,但他已经不想再扮演凌云,他是陈貂寺!
天下最无药可救的人并不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而是那些知道一些,却不知道全部的和知道全部的人,赵宋现在的情况其实还算不错,但是走得太快,如同空中楼阁,哪怕他在尽力的打下根基,这样大的步子还是会留下很多隐患。
一个王朝,从来都不应该因为某个人而存在;但某个人可以因为一个王朝而存在,可赵宋走到的地方,却是第一个,赵宋因为某些人存在而存在。
赵苟,赵玉父子。
把持文武百官的武王武林,赵苟的小舅子雪霭侯,“凌云”,文臣那边都是赵玉与余生为最大,虽然余生的官阶还不是很高,但他的确是提携了许多人,老少皆有,人尽其用。
并非是说老一辈的真的没有用,而是推动局势的人,是最为鲜明的旗杆。
陈貂寺很擅长做这些事情,但又很不喜欢做这些事情,他的志向也从来不在于此,在他决定要离开南冶的时候,最后一次见了赵玉,三十而立的赵玉当然也知道陈貂寺的身份,他带着一个孩子,年纪不大,还光着屁股,抓着赵玉的衣袖,赵玉温和的说道,“喊陈叔叔……”
“腾……腾……努努……”
陈貂寺黑着一张脸,赵玉哈哈大笑,将小世子抱在怀里,然后说道:“真要走了吗?”
“是凌云出了什么事情吗?我帮得上吗?他已经没有来信了,我听李大娘说,他不管走到哪里,隔断时间总是会寄信回来,我好歹与他成为朋友,这许久的时间,也才收到三封信,”赵玉顿了顿,“如果是在那边出了什么事情, 你尽管去就是,赵宋有我和余生,没什么问题。”
陈貂寺说道:“你真不考虑去龙虎山?”
赵玉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我知道眼下赵宋的水还是南冶的水,都很深,所以这种时候我更不能离开。”
“此前你也说了,赵宋走得太快了一些,近十年的时间而已,当初的四面环敌,到现在的独霸一方,该有的有了,不该有的也有了,最好应该沉下来蓄力,而不是张扬国威,”赵玉轻声说道,“我想也是,只是现在父皇信任的人不是我,也不是余生。”
陈貂寺伸了一个懒腰,对着小世子招了招手,小家伙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往陈貂寺的怀里去,赵玉将他放在陈貂寺的怀里,陈貂寺轻声说道:“小家伙,你的父亲叔叔可都是人中龙凤,这么多人罩着你,以后不是可以横着走?”
赵玉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安排好了再走吧,毕竟我不是凌云那混蛋,拍拍屁股,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一溜烟就见不到影儿了。”陈貂寺将小世子举起来,小家伙一身龙气,他刻意压了下来,免得被有心人利用,将来这个小家伙,一定会是人中龙凤,一国盖世之君,名留青史。
“取名了吗?”陈貂寺问道。
赵玉点头,说道:“单名一个明字。”
“万家灯火,暗室长明。”
陈貂寺嗯了一声,“挺好,”他揉了揉赵明的头,对赵玉说道:“凌云生死不知,我只是有所感觉,所以要过去看一看,之后便会想办法去别的地方,不会再在九州。”
“我说去龙虎山你还是考虑一下,不是修行,只是过去看看,赵宋短时间内也不会出什么事情,”陈貂寺双手拢在袖中,取出三个锦囊,放在赵玉手中,笑着说道:“一点小把戏,毫无办事的时候可以拆开看看。”
赵玉郑重接过,“在其位谋其政,我不能走。”
“诸子百家各有心思,入南冶当然也是有些别的心思,不过不算多坏的事情,反而最后还能报证赵宋的不衰,”陈貂寺又顿了顿,再次说道,“我与凌云同门,对于读书,可能看法有些一致,赵宋文人太多脂粉气,少有豪迈者,这并不是好事,男子多脂粉气,国之不幸,所以这一点,你以后一定要多加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