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攀与怀念的对战结束,妖魔如潮水一般褪去,高攀登上城墙,甩了甩一头长发,双手叉腰,大声问道:“镇北城的姑娘们,你们高大爷刚才帅不帅?!”
城下一片吐口水的声音,甚至有人扶着墙,作干呕状,高攀双手下按,“好了好了,不要喊,不要叫,你们攀哥哥一会儿就下来与你们开怀畅饮。”
高攀坐在吴忧身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来气不?”
“滚一边儿去。”吴忧没好气的说道。
高攀喊了一声:“得令~”
然后又跑到尚武面前,跟尚武勾肩搭背,“我有个徒弟,天赋好得很,你要不然教我点拳法,我再去教我徒弟。”
“那以后天下第一武神,第一剑仙就是我徒弟了!你也备儿有面子不是!”然后高攀被尚武一拳锤飞,高攀翻了好几个跟斗,就落在凌云的酒馆外面,凌云已经醒了过来,高攀张开怀抱就给了凌云一个熊抱,“给老哥来一坛红叶酿!”
“怎么瘦成这副德行,抱着都硌得我疼,裴丫头啊,你得让他多吃肉啊,大肉包子最补了。”高攀朝着凌云挤眉弄眼,凌云干脆直接将高攀推开,高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凌云放着的那些酒。
“十金一碗,不二价。”凌云淡道。
高攀勾这凌云的脖子,“好小子,咱们好歹也是一起走过江湖的,这就见钱眼开,翻脸不认人,心都是黢黑黢黑的。”
凌云跟裴离夏一起坐在酒馆外面,裴离夏没有理会凌云自己的事情,酒馆来的人很多,她就让开,站在一旁,看着凌云里里外外的忙乎,最终凌云还是给了高攀好几坛酒,反正不会亏就是了。
小酒馆没有位置了,那些剑修们就蹲在一边,端着一碗酒,腰带边上插在一柄折扇,当然没有的那可就是只有眼红的份儿了,毕竟限量的东西,他还不错,而只有那么多,当然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如果仅仅是折扇,当然是没有那么吸引人的,凌云也说了,每一把折扇上的句子,都会有一句相匹配的印章,有折扇的人都可以凭借折扇免费领取一枚印章,今日之所以人更多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尚武与吴忧一起落座,喝了尚武神觉得难喝的黄酒,和吴忧大剑仙喝了觉得好喝的竹叶青,凌云事先准备好的印章都送给了这两位前辈。
给尚武神的刻着:登峰造极。
给吴忧剑剑的刻着:所向无敌。
寓意其实都是极好的,武夫修行如登山,吴忧镇守镇北城,所向蛮荒天下,一万年不得逾越一步。
他们之所以愿意下来的原因又不一样,尚武是因为凌云真敢下城厮杀,为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敢去,武夫最怕心气太低,最不怕心气太高。
吴忧则就是觉得凌云还顺眼,不到三境已成剑域,炼气天赋是不高,炼气速度是不快,长桥断裂,对于别人而言,肯定是极坏的事情,但对于凌云而言,也算不上太坏的事情,因为已经那么坏了,他也走得了那么坏也走不到的地方。
当然这些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凌云其实很契合镇北城,他会玩弄心机,会阴谋诡计,但也不少豪气,在凌云心底,痛快出拳,痛快出剑,有不平事管不平,不需要那么多迂回弯弯绕绕,才是他最想要的生活。
年轻人嘛,这样很好了,其实说起来,他欣赏凌云的原因的确很多,想要看时光长河,对于他而言不是难事,看一眼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但多看一些,就觉得还是很有趣味。
人生天地间,你我皆逆旅。
能往前走的,自然是一个很不错的人了。
“字不错。”
有一个中年文士落在酒桌边上,下一句是以灵识对凌云说的,“有先生半成功力。”
孟仁的字中正仁和,凌云的字也有这点意思,但更多的是锋芒毕露的桀骜,年轻时候,理该如此。
凌云作揖,中年文士侧身毕让,差了辈分,不能乱的,凌云想了想,说道:“达者为先。”
“这句话我就应了。”中年文士笑道。
“我来讨一碗酒喝。”儒家书生大多在镇北城是不受待见的,中年文士也是如此,儒教文庙将书上学海都搬来此处,其实也就是多个监视的意思,虽然不全是,亚圣一脉同荀圣一脉,向来是水火不容,更不受待见的反而是亚圣一脉,当然这只是在镇北城而已。
“十金。”
“好说。”中年文士当真给了十金,先生的嫡传,也是唯一的一位弟子,又投了荀圣一脉,他其实不大喜欢,书生最终风骨,不过后来与张子房再谈的时候,也觉得是自己狭隘了,儒家文脉,不是只有那一脉可以学,若是如此,千年万年都是那一脉的学问,进步少许,退步极多,反而不好。
到底是学问之争,不在于门户之见。
凌云收了钱,知心端来一碗酒,中年文士喝完酒,凌云接过碗,他与吴忧和尚武作揖告辞,便又去了天上,守着镇北城。
裴离夏靠在一旁,就这样看着凌云走来走去,吹牛,蹭酒,开赌局,他是外乡来的人,还是九州天下,被称为最有女子秀气的南冶,他更适合镇北城,好像又是他不论走到哪里,都会很快融入那里的风气。
凌云没敢多喝,小时候义父和爹喝多了酒,义母真是让人拖回去的,不忘一个给他们一拳两脚的,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就说他们喝多了打架,义父可能是真觉得这样,但爹肯定是知道的,不过照顾一下大哥的面子,是该认了的。
裴离夏想了想,觉得有些话就这样说出来,会不会让凌云没有面子,可要是不说,她觉得又不太好,就轻轻咳嗽了两声,然后正端起碗准备一饮而尽的凌云,放下了碗,乖乖的回到酒馆里面,记账,算账。
那一座的人豁然起哄,在场的都是修士,谁会没有听见裴离夏那轻轻一咳,裴离夏转身回裴府,凌云想着今晚不知道能不能进家门,早知道就不跟着他们喝酒了,他舔了舔嘴唇,要不是被骗了学喝酒,他大概一辈子都不大愿意喝酒的。
不是喝酒不好,不是酒不好喝,就是害怕哪天真的不开心,就只有酒了,才最不开心。
其实一仗打完,都是夜幕时候了,此时深夜,蛮荒天下五轮明月高悬,凌云蹲在高攀身边,说道:“我听说有些很不一般的炼器之法,可以摘星拿月,化作兵器。”
他拿起高攀的一坛酒,给自己倒了一碗,小抿了一口,高攀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刚刚跟人拼完酒,白喝了两坛,“我倒是想给那五轮明月都炼化了,只要不被打死。”
“有难度?”
“五轮明月多好看,少去一两轮,没那个味道了。”高攀咧嘴说道。
“你是真会被打死?”凌云反问道。
高攀斜睨了凌云一眼,神色淡然,“放屁,老子当初与步知道在蛮荒天下,一个往东,一个往西,中间汇合,再一起回来,都没有个人拦得住我。”
“剑修要跑,是不难。”凌云深以为然。
高攀呸了一口,“你是不是读书人。”
“你看我不是吗?”凌云斜睨了高攀一眼。
高攀勾住凌云的被子,将凌云拉近,大声说道:“不够兄弟,咱那能叫跑吗,十八王座堵截我两,还有七个魔尊,全身而退!牛不牛!”
“牛!”凌云竖起大拇指。
高攀松开凌云,他和凌云对视一眼,两人嘿了一声,碰碗,豪饮,喝了很多酒,又精力旺盛的剑修与武夫们,有些回家,因为孩子老婆还在家里,有些去赌坊,毕竟能够从这里捞走黑心二掌柜不少钱;有些就上了城墙,对着蛮荒天下,倒下了一碗酒,没有话说,就静静呆着;有些轻轻一笑,一笑笑出了泪痕。
赌坊坐庄的是高攀,托儿是吴德,凌云就是送钱的那个人,然后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赚得盆满钵满的高攀,就拉着吴德和凌云两人分钱,一不小心就被人看见,于是高攀跑路,凌云收好钱,说了一声今天白喝一坛酒,吴德掏出了一半钱。
最后满城都在找高攀,这个在镇北城与九州天下来去自如的剑仙,扬长而去,凌云和吴德被人骂得是狗血淋头,凌云撑着下巴守在酒馆柜台,想着下一次找托儿该找谁,对于赌局找托儿这种事情,凌云是乐此不彼,镇北城的人同样是乐此不彼,谁知道那个托儿是谁,可能是跟你关系极好,上一刻还在一起喝酒的人。
凌云又上了城墙,坐在师傅慕容身边,“伤不要紧吧?”
“小事。”慕容看着消瘦的凌云,没有过多的言语。
裴离夏也上了城墙,也坐在凌云身边,慕容不太喜欢说话,正巧的是裴离夏也不太喜欢,她很中意这么一个姑娘,但就是想不出好话说,最后两人只是微微点头,坐在中间的凌云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凌云就说道:“师父一直说要来家里坐坐。”
“是我家。”
“嗯,我们家。”
裴离夏就要拔剑,慕容挑了挑眉,“轻浮。”
裴离夏收剑,凌云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轻声说道:“离夏之前不知道是师父。”
“没关系。”
凌云也实在是想不到话说了,他觉得这样的师父和这样的媳妇,都很好,可就是觉得有点不太对味儿。
凌云转身下去,练拳当然还是要练,练剑也要练,下了城墙,跟一棒子剑修武夫打了招呼,“天下的二掌柜。”
凌云当作没有听见,“那个心黑的小子。”
“不要脸的混蛋。”
“少走夜路。”
当然还是天杀的二掌柜这个名字最多了,凌云就成功的继任了高攀的名号,相比某个“狗日的”,其实还要好一点,凌云忽然有些想念飞升去了青玄天下的酒鬼先生,也有些想念替他守着南冶赵宋的陈貂寺,还有陈曦,绿衣,很多人。
回到小酒馆的凌云,坐在柜台之前,就开始雕刻印章,从小师兄那里学到的手艺,总是不该荒废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