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春,自缥缈州出发往镇北城的青衫儒生,第二次来到了镇北城,路过三山,再去往城内。
青衫挂酒壶,背负剑匣,左腰挎一柄短刀,站在那巍峨城门之前,青衫儒生望了城门许久,外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座剑冢,三层楼高,悬挂镇北城战死剑仙佩剑,以警后来者。
依旧喜欢在外面喝酒的黝黑少年站在青衫儒生身边,“来了怎么不进去?”
“近乡情怯?”青衫儒生反问道。
黝黑少年摸了摸下巴,“上门女婿?”
“不太好吧?”青衫儒士搂着黝黑少年的脖子,微微用力。
“我觉得很可行。”黝黑少年郑重的说。
青衫儒士挑了挑眉,黝黑少年说道,“咋个又成了二境了?”
“遇到一点麻烦事。”青衫儒士无奈的说道。
“解决了?”黝黑少年挣脱出来,站在青衫儒生的对面,上下打量,瘦了很多,修为跌得更多,要是一年前这样样子来镇北城,真就被郑狰他们打得青娘都不认识了。
青衫儒士点点头,“跌境才解决嘛。”
“那你这上门女婿当定了,”黝黑少年搂着青衫儒生的肩膀笑道,长桥断裂是可以修行,但绝不可能过四境,本来他们也不看好凌云,只是凌云在武道一途走得顺遂,其实也不算差,但这下一跌境,恐怕在镇北城麻烦更多,“要不然容易被欺负,我们都是离夏姐的娘家人,罩着你。”
“这很可以。”凌云和鲍雅一起进城。
鲍雅没有多问凌云为何跌境如此厉害,看样子他的武道根基也是折损极多,虽然时时刻刻都在继续灵气,但依旧是入不敷出,能够勉强维持二境,已经殊为不易,修行一途,他还真没有见过凌云这样的倒霉蛋,一年前还能跟八境扳手腕,以命换伤,一年后估计都够不到人家手指头,惨是惨了些。
“那座剑楼什么时候修的?”凌云问道。
鲍雅捏了捏鼻子,“不久前嘛,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对了,剑楼的事情不要跟离夏姐提。”鲍雅提醒道。
凌云嗯了一声,然后问道:“为什么?”
“嗯……剑楼里面没有姓裴的剑修的剑,不是说不行,而是遗失在蛮荒天下,剩下一把剑,反正说法不太好。”鲍雅说完,凌云就转身去了剑楼之中,一楼大厅的角落是放着一柄残破的剑,满是缺口,灵性几乎全失。
“这就是那位皓雪剑仙的佩剑?”
“可不是嘛,抛夫苟活,真是将镇北城的脸都丢尽了。”
“她也配剑仙二字?!”
“呸!”
……
从扶摇州往镇北城走,有桃花渡船,听闻和镇北城的某位女子有些故事,不过是一个人的故事,听的人有不少,不喜欢的人更多,凌云没有听过,反正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他一向都不爱听。
凌云站在那几位说话的人身后,淡道“能出城杀妖,未必要以命相搏,你们出过城吗?”
“小鬼,你说什么?”那个说丢脸的佩剑男子转身,拔剑抵着凌云的咽喉。
凌云冷道:“你是没有耳朵,还是喂了狗,或则是妖族的畜生,听不懂人话,非得要我重复一遍?”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他微微用力,剑尖刺破凌云的皮肤,凌云神色如常,双手拢在袖袍之中,怀臂胸前。
镇北城外不许厮杀,尤其是这名为剑楼实际上是剑冢的地方,更不允许见血。
“逞口舌之利!”最先说话的那名年轻人淡道。
凌云嗤笑道:“亦不如几位。”
“二境的废物,还想替她鸣不平?”又有人站出来指着凌云。
“你知道因为她,我们镇北城损失了多少吗?”
凌云抿了抿嘴唇,然后缓缓说道:“那你们出城杀敌了吗?”
“没有出城,还不许我们说两句了?”
凌云嗤笑道,腾出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咽喉,冷笑道:“那你们今天杀了我,我也不说你们,对内倒是凶狠得不行,怕是在镇北城外,面对蛮荒妖魔,要吓得尿裤子。”
“区区一个二境,也敢口出狂言,看剑!”
剑光闪过,斩碎了剑楼大门,鲍雅将凌云拉到身边,盯着这几个外乡人,当然还有一两个镇北城中的废物,“我是个区区二境,你们几个高境尿裤子剑修,也不过如此。”
鲍雅拉了凌云一把,凌云轻轻哼了一声,摸了一把脖子上的鲜血,朝着刚才那几人吐了一口唾沫,要不是跌境太厉害,今天他怎么也得更这些人过过手,看看他们的剑术是不是有嘴那么厉害。
“镇北城之事我们自己有论断,还由不得你们外乡人来评头论足,再叽叽歪歪,老子一剑一个,砍死你们,”鲍雅冷冷的说道,“要是不服气,叫你们家老祖宗来镇北城,杀几头十三十四境的大妖,小爷我跪下喊你们祖宗都行!”
整个九州天下,也没有多少个十三十四境的修士,更多也不愿意来镇北城送死,鲍雅看着几个外乡剑修,真是脏了眼睛,转头带着凌云离开,“你再不爽,就不能叫上咱们几个一起来?咱堵着大门,见一个揍一个,他不爽吗?”
凌云转身走到那柄残破的仙剑之前,躬身作揖,这应该就是离夏娘亲的佩剑了,衣衫擦拭干净上面的唾沫,鲍雅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凌云不说有多生气,也不是对九州天下的人有多不满,只是很多事情,自己没有去做,就不要站在一边说风凉话,连做的勇气都没有,哪里来的资格对别人评头论足,差得远。
凌云在这里站了许久,鲍雅就陪着凌云一起站着,等凌云离开的时候,鲍雅才说道:“其实我们这里的人,都不怎么在乎外乡人如何评价。”
“我也是外乡的,你们不愿意说的话,我当然愿意说,你们瞧不上的,我自然瞧不上,打不过又不妨碍我学他们说两句话,”凌云轻声说道,“其实伯母伯父的死,并不那么简单吧?”
“很多剑修都会死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些能活的必须死,有些该死的还得活,有些活得生不如死,有些死的还应该活着,”鲍雅摊摊手,“这就是战争啊,不是你一剑我一剑的砍来砍去。”
“也就是十几年前,我们跟蛮荒天下打了一次大的,蛮荒天下假败,不过当时镇北城的一位督战官命人追上去,恰好离夏姐的父母就在其中,不过中了埋伏,他们奋力厮杀出来,裴伯父战死,伯母拼命逃了出来,”鲍雅有些讥诮,“然后伯母就成了叛徒,倒是那位督战官,虽然被打杀,却落了个好名声嘛。”
凌云微微点头,所以镇北城大多数是心知肚明的,不过事情也不是鲍雅说的那么简单,这些事情,就有机会再解决,他不会去问裴离夏,裴离夏也不会说,但不问和不说,不是他什么都不做。
“话说,你这次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鲍雅问道,“小别胜新婚啊?”
“南冶的事情我让陈貂寺帮我打理了,”凌云说道,“所以空闲时间就多了不少。”
“这样啊,陈貂寺那家伙虽然是满口跑火车,但脑瓜子却是挺好用,”鲍雅想起陈貂寺就想扒拉他的皮下来当鞋垫,要是能够用陈貂寺的脸皮当鞋垫,起码一万年都不用换的了,“那你这次打算呆多久?”
“看情况了,”凌云微笑道,“如果不是我家乡那边有事,我可以待很长时间。”
“你能有什么事啊,”鲍雅嘿嘿一笑,“要不然你就待在这里,等到我们将蛮荒妖族全都打杀了,再去南冶,什么事情都给你解决了。”
“蛮荒妖魔很好打吗?”凌云反问道。
鲍雅摇摇头,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很快就走到了裴离夏的家门之前,不过大门紧闭,鲍雅一拍脑门,笑道:“我忘了离夏姐在闭关,你大概得等些……”
“吱呀~”
大门打开,身穿练功服的裴离夏瞥了一眼鲍雅,鲍雅咽下了“时间”两个字,立刻改口,“我想起来还没有叫齐暮陵起床……”
凌云抬头看了看天色,午时都已经过了许久,这个时间还没有起床,说出去骗谁呢?
凌云抬脚就想要走进去,裴离夏双手背负挡在中间,她看了一眼凌云身后的剑匣,凌云回头看了一眼,裴离夏没有率先开口,凌云说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
“来了就好。”裴离夏淡道。
凌云取下剑匣,然后将却邪与降妖除魔都递给了裴离夏,裴离夏只取过了降妖除魔,“怎么跌境了?”
“自斩,断因果。”凌云简短的回答。
裴离夏嗯了一声,“为什么?”
“错了。”凌云轻声说道。
裴离夏弹了弹剑身,看了一眼已经掉落不少锈迹的却邪,然后说道:“你自己找地方住,我临时出关,还需要些时间。”
“我就在这里等?”
“不好看,一边去。”
“这时候哪里好找地方住?”
“那是你的事情。”
“我走这么远,就不能给我安排个地方?”
“城角有些地铺,你可以过去,下雨天可能会冷些。”
“……”
裴离夏关上了大门,院子后面的墙角又探出了四颗脑袋,燕词嘿嘿一笑,朝着三人伸出了手,“愿赌服输啊,我就说他肯定进不了门。”
“砰!”
裴府飞出一块砖头,砸在燕词的后脑勺,燕词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童心鲍雅齐暮陵将燕词身上剩下的钱都给拿走了,一溜烟的跑得没影。
凌云悄悄摸摸的走了过去,将燕词的衣服也给扒拉下来,然后才去了上次住的地方,这回是真没有钱了,凌云就打算在墙角蹲一蹲,直到夜幕时候,寒意临身,凌云才想起来自己上次在混乱之眼搜刮了不少宝贝,分了两成给谢谢和曹锦韫,他自己又卖了不少,现在还剩下近五成呢。
一路奔波,心里也就念着一个人,要不是被冻醒了,他都差点忘了自己又有钱了,这种打家劫舍的事情还是得要少做,不过要是有人愿意自己送上们来,其实也不差 的,不拿白不拿。
这次凌云没有住得太远,就在裴府附近找了个房子,里面只有一个小孩,日子过得清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