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收了凌云十块灵元,凌云觉得真的很贵了,不过他懒得讲价,因为镇北城的孩子,大多数孤苦无依的孩子,其实都会挣钱,尤其是对外乡来的人,倘若有些外乡人觉得不太公平,想要打这些孩子,那么就无异于与镇北城问剑了。
镇北城内明争暗斗不休止,却从来不会允许外乡人来插手,凌云躺在木板床上,侧身看着外面的星空,蛮荒天下明月有五轮,大而圆,照耀得镇北城头一片银色,景色其实极好,倘若这里不曾有那么多杀伐的话。
清晨,凌云早起做饭,孩子就蹲在一边望着,他不会做饭,就是吃东西,其实也就是随便糊弄过去,这条距离裴府最近的巷子叫桃叶巷,尽头有一株已经干枯的桃树,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开花结果,反正现在还没有瞧见绿意。
凌云对孩子说道:“我又不会拿你什么东西,你总这么看着不太好吧。”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孩子冷淡的说道,“看着也好。”
“人没多大,说话还老气横秋的,”清晨的粥当然是最好的,凌云还放了一些滋补气血的药材在里面,舀起来一碗递给孩子,然后自己盛了一碗,一大一小两个人蹲在院子来,面前放着一张破椅子,上面放的是凌云自己做的腌菜,“请你吃饭,以后能不能少收我一点灵元?”
“我又没有问你要吃的。”孩子大口大口吃饭,哪怕是有些烫,也不愿意停下,生怕凌云反悔。
凌云收起腌菜,转身放在地上,自己吃,孩子就走过来,夹了好大一筷子放在自己碗里,凌云也没有拦着,吃完饭,洗碗,孩子还是在旁边看着,然后再出门去找裴离夏,孩子就站在门口,也不出去,就那么一直坐着。
他没有觉得凌云多好,也没有觉得多坏,用一位很厉害的剑仙的话说,就是做生意,你情我愿的,犯不着讲究那么多。
裴离夏还是在闭关,燕词一大早就在角落边蹲着,他娘的,就算是抢钱,也不带扒人衣服的,害得他还差点以为自己被哪位剑仙姐姐给吃干抹净了,要是是个男的扒拉的,燕词觉得不打得他哭爹喊娘的,他就不叫燕词!
凌云远远的看了一眼燕词,扭头九州,得想个办法尽快将燕词的衣服出手了,那小子长得不赖,他就不信城里没有个喜欢燕词的姑娘。
镇北城极少有个二十几岁的二境修士四处乱逛的,不过一年前在镇北城大出风头的凌云,自然也有人记得,不过并不多,比较这个一城剑修可当一州的地方,你用剑厉害,算个屁的本事,杀妖魔厉害那才叫厉害。
……
黑衣女子就落在镇北城城墙之上那位最厉害却从来不曾出剑的剑道魁首身边,她的身材高大,但瞧着却并不如何高大,只是气质清冷,与面对凌云时候又有千差万别,吴忧没有去看黑衣女子,他身边的尚武也没有多说,心里有些小九九,有些时候也不能明面说。
黑衣女子拍了拍尚武的肩膀,“要不然你去教凌云练武?”
“资质太差。”尚武双手怀抱,淡然的说道。
黑衣女子点头,轻声说道:“那真是可惜了,本来是可以有个武神徒弟的。”
“少诓我,你们这些个练剑的,耍剑不咋滴,一个个花花肠子倒是不少。”尚武不屑的说道。
吴忧乐得尚武这么“言行无忌”,反正现在的尚武未必打得过眼前这个女子,但这个女子也未必打得过尚武,无数年的冷眼旁观,也不会太好,而且还被大道束缚。
“教他?”黑衣女子是对吴忧说的。
“不教。”
“救他?”
“不救。”
“能做什么?”
“全凭自取。”
黑衣女子嗯了一声,然后一巴掌趴在吴忧的脑门上,“你这老小子,不挨揍不行!”
吴忧纹丝不动,神色淡然,这些年头想要拍他脑门的不少,至今也就这一个拍了,他不想生气,多年以后见故人,故人见我,应是如此。
黑衣女子望着蛮荒天下,什么时候这样的战争,竟然也这样的牵动人心,万年以前的天庭是这样的,万年以后的人间还是这样,那些推翻了天庭统治的人啊,妖啊,魔啊,背叛的神啊,其实还是在做着和以前一样的事情。
就该和当初一样的,任由她拉着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同归于尽,拉着天上天下一同沉睡过去,还个这个世界一片宁静。
再后来会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黑衣女子又转头看向尚武,问道,“教他?”
对于一个敢拍吴忧这老家伙的脑袋还不被打的人,那身份可就不太一般了,不过再不一般,真就那么看重那个小子吗?
“不教。”尚武是真不打算教凌云,第一是没有什么可以教的,其次就是他现在岁数也不小,半步武神,借由这镇北城续命两千九百多年,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传人,再试试能不能真就摘月而归了。
“救他?”
尚武还是摇头,他是真想救,那也没有办法,“你能做些什么?”
尚武转头看向黑衣女子,只见她笑语盈盈,尚武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耍了一样,“摘月。”
黑衣女子又踹了吴忧一脚,“人家比你有出息多了。”
“大话谁都会说。”吴忧淡漠的说道。
尚武轻轻哼了一声,混迹江湖多年,他自然知道黑衣女子与吴忧有些话要说,但他不打算走,黑衣女子也就没有避讳,“我不能在外面停留太多时间。”
“他是谁?”
“就是凌云啊。”黑衣女子笑着说道,哪怕凌云是任何一个远古时代的霸主转世,她都不会多看一眼的。
吴忧也觉得自己是多问了,然后说道:“如果他可以走来这里,再另说。”
黑衣女子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然后就缓缓消失了,吴忧不觉得凌云练剑有什么出奇的地方,他瞧得见剑运,但是长桥哪怕可以修复,那一身大道磨损,就是他看着也觉得麻烦,百年之内,能跻身五境剑修已经殊为不易,再往后走,六境紫府结丹,品质也未必多好,反正最多走到九境涅槃,就是侥幸了。
不过练武还尚有可为,就是那肉身根基一损再损,又错过了最佳的打磨根基的时机,所以尚武才会说练武资质太差,就不是个修行的命。
“她是谁?”尚武问道。
吴忧淡淡的说道,“不告诉你。”
两个头发斑白的老人,就各自扭头,如稚童置气一般,互不搭理。
凌云已经登上城墙,大汗淋漓,他不知道心海的黑衣神仙姐姐已经出去为他要过一次机缘,虽然没有要到,但未必没有,日夜不停练拳练剑的青年,借着这城墙世上浩瀚的拳意与剑意,磨砺自身的武道与剑术。
城北走来一个清冷女子,也站在凌云的不远处,这位外向来的女剑修,斩十境大妖十五头,十一境大妖两头,与十三境大妖互换一剑,重伤而回,一直在城墙之上养伤,不过这样显赫的战绩,足够她赢得镇北城剑修武夫的尊敬,从外乡来,替镇北城出剑的剑修,杀敌多少无所谓,都值得镇北城接纳。
这个杀敌以命换上的女子剑修,出剑杀敌,若不受伤,就“很不慕容”,若是受伤,逼战妖魔头颅,这就“很慕容”。
况且慕容本身就很漂亮,只是气质清冷了许多,不少中意慕容的男子剑修,总喜欢对她说些荤话,有些得了一剑,也是“很慕容”了,有些得了数十剑的剑修,就真的很不慕容的,镇北城外乡剑修慕容,剑术很高,不过偶尔喝酒时候,会说起她的弟子,颇为自傲。
不过见到弟子的慕容,现在就很不舒服,眉宇之间隐隐有些杀气,“为何跌境?”
凌云唯一一位剑道领路人,他的剑术先生,慕容!
“自斩一刀,侥幸活命。”凌云轻声说道。
慕容嗯了一声,“我回去的时候,替你杀了他们?”
“已经死了。”凌云有些汗颜。
慕容盘腿坐下,她很中意凌云的原因,开始是因为凌云的剑道天赋确实很好,和其他剑修看徒弟相比,她不太一样,不在乎炼气境界能够多高,勤能补拙,总是可以的,来了镇北城,听说了外乡的小剑修能过五关,虽然重伤垂死,但的确未败,她就十分中意凌云这个弟子了,并且考虑要不要收为关门弟子。
“跌境再过来,走得不太平吧?”
“其实还好吧,”这一路倒是没有多少事情,至少凌云自己也在刻意避开。
“我见过裴离夏,很不错。”慕容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这就是笑了。
凌云莫名有些尴尬,慕容淡道:“练剑吧,看看这些时间,你有没有落下。”
镇北城撑着很高,也宽,很长,从南到北,望不见尽头,在城墙之上的人也很多,武夫剑修皆有,这样的场景并不少见,不过师父和弟子却是极少见的,师父能够上阵杀敌,弟子实力还不够,能够登上城头时候,也是战事未开之时。
大多其实都是师父几个好友在看着,然后弟子练剑,师父好友指点,因为师父已经战死。
这个时候喝酒,吹牛,都不碍事,也有些人会各自比剑,不伤及根本,不影响下一次出剑,镇北城的外乡剑修慕容,盘腿望着蛮荒天下,身边的青年每一次挥剑,都指向蛮荒天下。
“这里比南冶更像是家乡。”慕容轻声说道。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来这里,能出剑,就是好事了。”慕容说道。
凌云一语不发,只是练剑,剑气不如以往,剑意更不如以往,从早上练剑到中午,浑身酸痛,凌云躺在城墙上,望着天空,慕容说道:“在未有战事之前,我会指点你的剑术。”
“不能休息?”凌云问道。
慕容转头看向凌云,凌云咧嘴一笑,“裴离夏出关,我带你去裴府一次。”
“师父威武。”凌云大笑,他跳下城墙,因为腿脚酸软,差点没有站稳,连忙扶着城墙,步履蹒跚的往回走去,童心和鲍雅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城墙之上,“凌云竟然认识慕容姐姐?”
“他们同出南冶,认识不难吧?”
“要凌云是慕容姐姐的弟子呢?”
“不太可能吧?”
鲍雅和童心皱着眉头,要知道其实镇北城也有不少孩子被慕容指点过剑术的,她不打算收徒,自然也没有人强求,一些个剑仙也是称赞慕容剑术极高的,高攀这个以剑术为尊的剑仙,正经时候也说慕容的剑术很好,不过慕容的确说过自己有个徒弟,天赋不差,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