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西南边境的路上，凌云算是有了特殊待遇，自己乘坐一辆马车，坐在车厢里看书，除了每日必要的练拳和练剑之外，他就是在车上看书，偶尔也会出来跟他们说说话，“这些天我身体要好些了，可以加快一些速度。”
“边境那边应该快要打起来了，”凌云对王谦说道，“尽快过去，我才好确定一些事情。”
凌云看着外面的风景，已经是快深秋了，花草该枯萎的枯萎，凋零的凋零，满地的落叶，西南多丘陵，最是半山红遍，半山青翠，是少有的美景。
凌云手里拿着一本《孟子》，语气温和，“这个时候如果不打仗，其实还蛮好的。”
到了寒冬时候，金王朝那边入冬以后，靠近赵宋的位置，是不会出现大规模作战的，这也就只能拖到明年开春，所以做好在这之前解决。
金王朝那边的消息很多也很杂，觉罗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能够将各方谍子玩弄在股掌之间，消息满天飞，要从其中获取真实消息，对于凌云和方巢而言，不算很难的事情，但的确是一件工作量极大的事情，总之凌云觉得自己还需要找些帮手，不然真的忙不过来。
凌云打了个哈欠，对王谦说道：“让杜鹃过来吧，我又没有怪她，赌什么气？”
“对了，让他们都离我远一点，我要跟杜鹃说些事情。”凌云的胸骨当然还是有些疼的，不过比起之前来就要好很多，经常受伤，他恢复得要要快一些。
他没有料到自碎文心文胆对自己的伤害会这么大，以前读书的时候，浩然之气融入血肉之中，所以才会成现在这样。
不过剑修的剑气可以反哺肉身，还不算坏事。
杜鹃骑着马走在旁边，凌云轻笑道：“上来吧，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小先生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杜鹃低着头说道，“可是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以后你就会知道了，”凌云叹了一口气，侧开身对杜鹃说道，“先上来吧，周围的景色不错，我们去前面等他们，正好我要给你说一些事情。”
其实要说心里过意不去的，还是凌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南冶相比八州而言很小，但是赵宋比起南冶而言，又是更小的王朝，所以很多事情，自己可以造势，再用势，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方巢可以在短短两年之中，将手下的谍子遍布各处，方巢手下的谍子叫作星罗，而他的目的也不会局限在一个南冶赵宋，可能以后会遍布在九州各处，而凌云现在主要依靠的就是方巢的星罗。
星罗棋布！
凌云也需要自己的谍子，当然不是信不过方巢，而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的谍子用得越多，就越容易被在意，反而起不到更好的效果，这种藏在暗处的存在，当然要在黑暗之中。
杜鹃坐上来，离着凌云有一点的距离，凌云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头，温和的说道：“虽然再揭开你的伤疤不算是一件好事，但我还是要问问，你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杜鹃变得沉默，凌云也不着急她回答，而是安静的赶车，“咳咳！”
每天咳血都成了常事，王谦让人原地休整，等着凌云他们谈完事情之后再过去，不远处有一处小河，周围都是些竹子，在秋日是少有的一番美景。
凌云停下了马车，和杜鹃一起站在河边，望着周围的草木，凌云轻声叹道：“春生秋衰，夏繁冬寒，年年复年年，今年不同去年，应怜眼前花。”
杜鹃忽然抱住凌云，红唇印在了凌云的嘴唇上，凌云瞪大了眼睛，脸色一下就红了起来，他轻轻推开杜鹃，杜鹃看着红脸的凌云，吃吃笑了起来，小先生原来会脸红，那自己在他心里，其实还是以前那个杜鹃。
“你干什么？”凌云头皮发麻，一想到这要是被裴离夏知道了，自己真的会吃不了兜着走，可惜自己现在不仅仅是修为下跌，肉身破败，连灵识和灵觉都下降了不少。
“确认一件事情，”杜鹃背着手，笑颜如花，她可以是小先生活着的目标……之一，但是现在小先生是她唯一的光啊，“小先生要跟我说什么？”
凌云舔了舔嘴唇，“还挺甜，”凌云责怪的看了一眼杜鹃，“这事要是传出去，你的小先生怕是要被人骂死，为人师长，却对自己学生……”
杜鹃嗔怪的瞪了凌云一眼，其实他们应该是朋友的，只是多了先生这一层身份，在九州天下，他们已经不大可能了，可是小先生就是小先生，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嘻嘻，就我知道嘛，”杜鹃拉着凌云的手臂，“你要跟我说什么？”
凌云沉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手里有不少谍子。”
杜鹃点头。
凌云整理了一下思路，“这些谍子是我一个朋友的，但是我想有自己的谍子，当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一明一暗，这样的效果会更好一些，”凌云说正事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只是脸上的燥热还没有完全褪去，看上去有些局促，“我之前训练千刃，其实就是按照这样的想法去训练的，不过现在我觉得还不太够。”
“我会问我朋友要几个人帮忙训练谍子和死士，其次就是我不大会管这些事情，因为明年开春之后我还要远游一次，所以这些事情都要一个人来做，”凌云看着杜鹃，指着自己的胸口，“因为们两人这里都有怨恨，不管怎么去藏，经历过的人都会明白的，虽然很不忍心揭开你的伤疤，但还是要说，杜鹃，我现在其实自保很难，保护更难，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更强大一些。”
凌云语气缓和，心绪也平静下来，“你大概有很多想不多的事情，我只是因为一些人，知道得更多一些，你的因果我帮你接下来，我的因果就会牵扯到你，我害怕有一天你受到伤害，所以我想你有能力保护自己。”
“两州渡口一旦大开，南冶的局势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要小看仅仅是在凉城和清泉郡开了渡口，但这的确会影响一州大势，我们赵宋首当其冲，受益最多，冲击也大，但这个时候的确是我们最好崛起的机会，”凌云盯着杜鹃的双眸，“我想让你掌控谍子，包括以后的边军斥候以及各处暗探，会涉及到赵宋朝堂，周边国家，甚至以后的修行山门，会死很多人，也能救很多人。”
“南冶不大，但不能一统，一旦统一南冶，南冶便无法再和其他州争锋，我们没有足够的底蕴，至少在三百年内不会有的，”凌云双手拢在袖筒之中，背脊佝偻，“跟你说这些，其实就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接手这份很脏的任务。”
“脏？”杜鹃瞳孔微微一缩。
凌云点头，没有打算避讳，“我有个朋友，他现在应该还在凉城，以前我们一同游历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脑子好使当然是好事了，举个例子，两国交战，实力强大的胜算肯定要大很多，但是不排除又扭转局势的战术和策论，而制定这些战术和策略的人，心都很脏。”
“又脏又黑的那种。”凌云低声说道。
杜鹃声音有些低落，“小先生觉得我适合做这些事情吗？”
凌云摇摇头，“不适合，但要是和，其实让高顺去做，其实最终都和你会差不多的，让你去做只是要让你有个自保的手段。”
“仅此而已？”
“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的疤痕和怨恨，藏在底下，谁也看不出来，如果不宣泄出来，其实也不算是好事，往后会成为心魔，”凌云转身和杜鹃面对面，“人心就是四季，有春暖花开时，有赫赫炎炎，也有秋凉冬雪，不停轮转，才是人心，也是人性，我觉得你可以做得更好，杜鹃可以是我眼前这个杜鹃，也可以是另外一个杜鹃，这样的杜鹃，我才不会太担心。”
“只是为了我？”
“当然也不是，以后少看一些言情小说，我们很多事情的，都不能多想自己的私心，看得大一些，再远一些，如果在私心的时候还能够顺手做一些其他的事情，那就更好了，”凌云温和的说道，“做谍子头头，心脏手黑，心狠手辣，是必要的。”
“小先生想我去做？”杜鹃温柔的问道，眼波流转，她想要抱住凌云，凌云往后退了一步，“再让我抱一次。”
凌云任由杜鹃抱住自己，杜鹃仰头看着凌云，凌云低头看着杜鹃，这一次，杜鹃好像真的看见了小先生的心海，有毒瘴弥漫的毒潭，一条毒蛇双目血红，吐着蛇信。
一头枯败山林的大石之上，盘卧着一头瘦骨嶙峋的饿虎，同样双目赤红，随时会噬人。
而心海海底，一条恶蛟吗，面目狰狞，只是在这样的场景上面，天空湛蓝澄净，天下还有草长莺飞，绿草茵茵。
杜鹃放开了凌云，凌云平静的看着她，“不愿意就不做了。”
“我愿意，”杜鹃歪着头笑道，“剑道之外，我也觉得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我也希望可以帮到先生。”
凌云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保护杜鹃更多一些，这次盘龙城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推动所有事情的发展，只是随便推手，根本没有太多的设局。
所以他自己能够感觉到一些，按照之前陈貂寺和自己说过的因果，那么杜鹃和自己扯上关系，以后未必有什么好下场，对于那些无情无欲的修士，实则情欲更大的人，有些事情更加心狠，也更加不在乎。
“心境如何调节，我能知道的，除了多修行分心，就是多看书，看书养性，才不会沉浸在黑暗之中，”凌云温和的说道，“赵宋京城中的布置的后手，之后会一一说给你听，然后之后怎么去做，都是看你自己了。”
“再则训练谍子和死士的事情不要着急，慢慢来，重要的是忠心，其次是能力；然后一个能力很强，但是不太容易掌控的人，他的家人朋友在乎的东西，都会死是的筹码。”凌云低声说道，所以他才会说玩战术的人心都很脏。
杜鹃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冷酷，“那么小先生，以后我们的谍子叫什么？”
凌云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微微扬起，轻声说道：“鬼门关，以后会分很多的，各自负责不同的消息，你有时间慢慢想。”
凌云双手拢在袖筒之中，白色儒衫与灰色毛领披风随风飘动，那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佝偻着背，瘸着腿，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只是为了保护身边这个女孩子的谋划，反而成就了南冶最狠辣无情的情报头子，令九州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