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站在人群后方,举起手中的天子信玺,笑眯眯的说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我这里。”
凌云朝着张夫子微微点头,然后目光就落在人群外边一个双手怀抱的,身穿一身黑色长衫,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凌云。
“江湖路远,要碗酒水和?”
“活着无聊,寻些乐子。”
“巧了!”
“无知。”
凌云将天子信玺收回袖中,看着领头的那个将军,淡淡的说道:“我不给你,是不是你也要杀了他们?”
“我给你,也要杀了他们,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不留余地,”凌云看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张福禄,“你现在在想,我又是谁,谁派我来的,是身后还有高人,还是其他的什么?我比较懒,就不多说话了,你们离开这里,我带着东西跟你们一起走,意下如何?”
凌云像是自顾自的说道,“可我也想得和你们一样,杀人灭口,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可真不好办?”
“不要问我刚才已经说了的问题,问点有用的。”凌云笑着说道。
为首之人神色严肃,刚才凌云说的话的确是他见到凌云的想法,只是他从不相信世间真的有人可以看透人心。
“你确定你可以救他们?”为首之人说道,他当然算不上是将军,只是丞相府中私兵而已。
凌云走入包围圈,站在张夫子身边,取出两本书,轻声问道:“老爷爷,这两本书,你觉得如何?”
张夫子皱起眉头,冷声说道:“我与你素不相……”
“您可以理解我是天上人,觉得无聊来凡间游玩,”凌云以心声对张夫子说道,“我没事的,你放心。”
张夫子紧皱眉头,眼前的凌云同之前判若两人,在这之前的凌云,其实是一个有着极多疑问,漫无目的的年轻人,他会很多东西,但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寻常人也举得极其亲切友善的年轻人,而此刻凌云的自信,当然说他本身的实力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他那份洞彻人心的本事,足以让他在着重重包围之中,如鱼得水,“还行。”
张夫子强咽下去最后几句话,干瘪的说了两个字,凌云随即一边翻书一边说道,“大夏局势我有所了解,我有解决之法,不知你们身后那位……嗯……相国大人,愿意听还是不愿意?”
“你是太后的人?”府兵领头人喝问道。
凌云耸耸肩,又转头看向那个黑衣老者,“要不要过两手?”
“不要后悔。”
“那我后悔了。”凌云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抓了抓头发,将印玺摆在桌面上,然后才缓缓说道:“第一是我可以保证自己不死,这里的人会死很多,不仅仅是你们,还有村子里的人,我虽然凉薄,但也知道个知恩图报,所以他们死了,我活着,你们活下来的人,会生不如死,这句话我说了很多次,老天爷比较心疼我,所以次次应验。”
“第二是你们放过这里的人,我再把你们杀了,我喜欢不留后患。”
“第三是你们都好好听我说的话,带我去见相国大人,至于那位穿黑衣的老前辈,也得跟着一起,不然我不放心,不用有什么疑惑,我会点武把式,脑瓜子还算灵活,所以注定比你们活得更轻松一些,之后我是亲手杀你们还是借刀杀人,都不难。”
“说这些就是要你们清楚一个立场,我在威胁你们,而不是你们在威胁我。”他总要做出许多选择,在面临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凌云确定自己可以报仇,所以他就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人的生死,那种生死与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愚昧,他从来都不愿意去做的,哪怕哪天裴离夏与他一同陷入死境,他可以活下来,裴离夏是必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裴离夏,活下去才会有希望。
玩弄权术与练剑的凌云,本来就是两个人,当两个人变成一个人的时候的凌云,就是九州天下的修士,他不喜欢这样,所以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但并不妨碍他这样去说,因为没有弱点和有致命弱点的人是不一样的。
“黄口小儿,你这种把戏老夫多年前行走江湖早已经见识过百八十次了,”黑衣老人冷笑道,“王大人,你不动手,可就真的是错过机会了。”
姓王的府兵统领眼中闪过挣扎之色,最终一咬牙,一狠心,凌云连忙说道:“好好好,我认栽,给你。”
他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印章拿起来,“但是你得让他们先离开。”
“那你猜猜我现在想的什么?”王姓府兵冷笑道,“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拳风直达黑衣老者面门,而凌云此刻却是已经将王姓府兵踩在脚下,唐刀插在地上,距离他的咽喉不到半寸。
“现在是不是可以谈一谈条件?”凌云瞥了一眼打散拳风的黑衣老人,“明明用脑子可以解决的事情,为什么我次次都要动手?”
……
陈貂寺翻着书,打了一个哈欠,有些人真的是生来就注定是这方天地的主角,谁也不能阻挡他的脚步,就像是写这本书的人,给凌云设的局,有好有坏,完全就看凌云如何度过这段心路历程,而这一修补心境的问心之局,陈貂寺只能说两个字:“牛批!”
在故事里的天下之局,配上蛮荒天下的修士自由,凌云走过的心路历程,虽然未必有机会修复长桥,但他在武道一途,扎实的已经不是武道的根基,还有心境的根基,当然这书中的人也不是那么简简单单,轻易可以击败。
这就又设计到天下三十六福地之一,属于小说家那一座了,当着是绝妙无比,如此搭配,真正是一个平安度过心魔的极佳场所,“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啊~”
想必自己聪明的凌云小师弟,也早已经有所猜测,故而才更加心无滞碍,能够畅所欲言,畅快出拳。
……
“你要跟朝廷对抗?”王姓府兵讥诮的说道。
凌云打了一个响指,“没得谈?”
那黑衣老人挡在了凌云面前,淡笑道:“过两招?”
凌云暗自思索,一边又说道:“不想打,年纪大欺负年纪小的,成什么样子?”
“也好,那我问你,你到底来自哪里,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黑衣老人淡笑道,“这个对你来说,其实影响不大吧。”
凌云双手背负,淡然的说道:“说了你也不信,过过手?”
凌云可以确定,眼前这个老者的实力不弱,甚至可以说极强,洞天福地之人,若是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其实也可以飞升大世界,如九州天下的人可以飞升其他天下是一个道理。
这个黑衣老人分出现,彻底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这里是书中的故事,但也是一座洞天福地,而且极大可能就是小说家那座福地。
“天外?”
老人刚刚说完,两人之间似乎出现无形的屏障,以拳对拳,竟如金石交击之声,铿锵作响,凌云黑发倒立,嘴角掀起一抹张狂笑容,他心无滞碍,不再有对所有人的忌惮,一老一少就如此拳拳到肉,互不抵挡,老人是越打越心惊,即便是传说中的天外客,也不至于这般年轻,就有如此实力。
两人再次互换一拳,凌云一甩衣摆,轻轻抖了抖右拳,这拳头是真硬,很疼!
黑衣老人也不好受,这种毫无技击之术的对拳,最是考验本身肉身的坚硬程度,他虽然年老,但是修行功法却大有不同,先有横炼再有养气,哪怕是年老体衰,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恢复到自己的巅峰时期的实力。
但即便如今他也被那个年轻人的拳意震得肺腑激荡不已。
“后生可畏。”黑衣老人拍了拍胸口,沉声说道。
凌云捏了捏拳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问道的说道:“老前辈还要再试试吗?再来我可就真要接不住了。”
黑衣老人摇摇头,分胜负极难,分生死更难,他不想死在这里,他想出更加广阔的天地,而且眼前这个年轻人,不仅仅是实力强大,心机谋算也是首屈一指,他该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才要来这一场对拳,以打消自己的疑虑,凭此自己就有更大的机会可以飞升成仙。
与这尘世权势相比,自然是武道更高地方更加吸引人。
“要我出手,算你欠我一个人情。”黑衣老人淡笑道,“我就不做傻事了,不拿这些人威胁你。”
“可以威胁的。”凌云双手拢在袖筒之中,神色淡然。
黑衣老人觉得和聪明人说话是真劳心劳力,若是寻常一个年轻小辈,他早就一拳打杀了,什么江湖前辈,在他这就没有这回事,从来只有棋逢对手,没有什么前人后人,既是学无先后达者为先,那眼前这个年轻人,也合该是与他平辈论交之人。
黑人老人摇摇头,倒不是他真怕了眼前这个年轻人,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嘛,练武的没有这口心气,那就真不配拿着双拳头纵横天下,“我劝你们最好答应他的要求,不然到时候死了也没有个全尸,还得落下一身诟病,祸及妻儿老小,得不偿失。”
“前辈说得也极有道理,我做得出来的。”凌云合适的补上一句,他示意张夫子等人安心,现在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果然无论走到哪里,还得是自己拳头够硬,才能够与人讲道理。有心人听了会改,会做;那种没心没肺的渣滓,才会不听也不做,一意孤行,像这样的人,最后是都死绝了才是好的。
“玩笑话,我是个读书人,哪里会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咱们依旧?”凌云看向那个王姓府兵。
他从未这样轻松过,或则自持父亲的暂时护道,心无滞碍,才能如此“放肆”。
王姓府兵没有敢去赌这个结果,他沉声说道:“你最好小心一些,即便是武学大宗师,也架不过千军万马。”
“行军大仗,你连给我提鞋也不配,威胁我?”凌云眯了眯眼,盯着那王姓府兵,想着那个丞相好歹也是有个三分天下能力的人,怎么就养了这么个没脑子的私兵?
凌云对黑衣老人说道:“前辈帮个忙?”
“好说。”黑衣老人转身对那王姓府兵淡然说道,“王大人,请吧?”
“你?!”他是敢怒不敢言,在丞相府中,这个老匹夫,如何敢与他如此说话,不过是区区一个江湖武夫,粗鄙之辈,竟敢如此!
凌云等这重重包围散去之后,才温和的对张夫子说道:“老爷爷,现在信了吧?”
老人轻轻摇头,“不管你是谁,搅入这浑水之中,难以脱身。”
凌云沉吟一声,然后才说道:“老爷爷你们以为的天上,未必真有多好。”
“你当真要去?”
凌云点点头,然后问道:“我以前犯过一些错,其实在很多人看来都不算什么,想要活着的人,其实做什么,对于自己而言,都不算多么过分。”
“所以我才良心难安,遇见老爷爷才忽然觉得轻松一些,所以请您为我解惑。”凌云轻声说道。
张夫子轻轻捻动胡须,幽幽说道:“既能知错,便能改错,错而能改,善莫大焉,书中圣贤道理是约束我们心思行为的条条框框,有这些条条框框,人才之所以为人,”他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张福禄,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凡事都有因果业报,人在做,天在看。”
张夫子顿了顿,轻轻拍了拍凌云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们不可能不犯错,不可能永远都做对事情,在这件事上错了,与另一件事并无关系,但这都在一个人身上,那么往后该怎么做?”
“如果有人因你而死,你还活着,就应该想想还能为他做什么,赎罪,怎么个赎罪法;我们无法为我们过去犯下的错偿还,但我们可以带着那个人活着做更多的事情。”
凌云静静听着,但是这些都明白的道理,对于他并没有任何的用处,不过他还是说道:“谢老爷爷。”
张夫子摇了摇头,“凌云,你很聪明,聪明人也容易走到一个误区,就是想得太多反而觉得没有头绪,不如把事情想得简单一点,可能……与你习武是一个道理嘛,书上不是说,武学的最高境界,不过就是化繁为简吗?”
“你总往复杂的地方想,可这做人啊,处事啊,解决问题啊,都跟我穿的衣服一样,看似复杂的工序,不还是一针一线的结果吗?”
“你不与我说你的事情,我大概就能说这么多。”
凌云抿了抿嘴唇,他想到了一些事情,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但还是没有任何的头绪,好似一颗即将破土而出的幼苗,破茧化蝶的最后一颗,总有最难挣脱的一层,“还是谢谢老爷爷。”
“客气了客气了,你再好好想想?”张夫子觉得自己说这些话其实也没有多大用处,但他好像只能说这么多。
张夫子和凌云都陷入了沉默,凌云一边给张福禄敷药,张夫子才缓缓说道:“凌云,你知道自己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