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凌迟一连数日都不曾来我这里,李大哥给送送买了串糖葫芦,送送竟然开口叫了声爹。
李大哥一听这话,高兴的把送送抱起来,转了几圈,从衣袖中又拿出了一个唐人小娃娃给了送送。
我把送送从李大哥手里接过来,把小唐人还给了他。
“小孩子童言无忌,也请李大哥不要当真。”
他比划着手势,告诉我,他不介意送送是谁的儿子,他愿意把送送当做亲生儿子来对待。
我将他撵出了院子,我不需要任何人认同送送。
没爹又怎么样,有爹就一定会好吗?
大概是我吵了送送,还强制他把手中的糖葫芦扔掉,他哭闹着,嚎了整整一下午,眼睛都哭肿了,才停下来。
我知道我做的有些太过分了,想去哄哄他,才发现送送不是哭累了,而是晕过去了。
我赶忙拿着家中所有的钱,抱着送送去找大夫,没想到却在院子门前看到了坐在地上的李大哥。
李大哥和我一起把送送抱到了医馆,经大夫的整治,送送有些发热,而且是已经发热好几天了。
送送跟我说过,他有些不舒服,我只当是他馋嘴,要给我要糖果吃。
大夫说,现在症状有些严重,要我先准备好银两。
我们娘俩儿过的清贫,哪里有什么银两。
李大哥让我在医馆等着,过来一会儿,他气喘吁吁的回到了医馆,把一个钱袋给了我。
他打着手势说,不要担心。
用李大哥的钱给送送拿了几幅药,从医馆回去的时候,碰上了凌迟和他新婚的妻子。
听闻凌大将军之妻,是养在太后身边的郡主,从小便备受宠爱,样貌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真是如仙女一般的人物。
“夫君,你看这个发钗好看吗?”
“娘亲,我想吃糖葫芦。”
不过就是个擦肩,我却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送送年龄小,这一次生病来的汹涌,总是反复,李大哥的那点银子几乎所剩无几。
凌迟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给我送来了一些碎银。
“你一夜不是一两银子吗,怎么,在娼妓馆一分钱都没存?”
如果我不是实在缺这几两碎银,我真的很想让凌迟问问老夫人,我为什么会身无分文。
李大哥拿着凌迟送来的钱,买了几幅上好的药回来,送送的病总算是好起来了。
可是经此一事,送送却不开口叫“李叔叔”了,见了他便是一句话都不说。
李大哥并不介意,每天都给他不同的玩具,逗着他玩。
这天李大哥给送送拿来了一个弹弓,教他打鸟,可是送送年幼调皮,打在了李大哥的眼睛上,当前便鼓起了一个大包。
我连忙给李大哥处理带着淤青的眼睛,没看到李大哥的视线落在了我身后。
李大哥从喉咙中发出疼痛的声音,手抚上了我的腰,我感觉我身后的衣服被他揪了起来。
我道是他太疼了,需要这样转移一些疼痛,便也没管他。
他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人心是肉长的,我不是那么无情的人。
李大哥朝我伸出手,示意我手上也有伤口。
我起身去屋中拿纱布,看到了站在我身后的凌迟。
(四)
凌迟说,如果再看到我和李大哥在一起,他就把李大哥给杀了。
“你要杀就杀吧,李大哥死了,我们娘儿俩也不会独活的。”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当初我家没有中落,我和我爹没有居于将军府,凌迟没有去战场,这四年的种种都没有发生,我和凌迟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凌迟走了,走之前,他问我,送送是不是李大哥的孩子。
送送怎么会是李大哥的孩子呢。
可以说,是李大哥拯救了我,把我从那个竞拍夜晚中拉了出来。
凌迟前一脚刚走,老夫人后一脚就来了。
她让人把我们三个都绑了起来,我知道她心地狠毒,只想着不要连累了李大哥才好。
“迟儿说这野孩子是他的,我原先不信,现下看来,还真是迟儿骗了我。”
怎会是凌迟的孩子呢,将军府谁人不知,我是“下贱坯子”“狐媚子”,怎敢怀上领将军的孩子。
“柳黛荧,你既然已和他人成婚生子,为何还要勾着我家迟儿呢。”
我想说,送送不是李大哥的孩子,我也从未勾着凌迟。
可是老夫人的下一句话,将我打入了谷底。
“他们父子俩长得还真是像。”
我想起了那个屈辱的夜晚,我和我爹从土里爬出来,穿进一片无边际的山林,不知归路。
恰好碰见几个打猎的人,我求他们带我和我爹离开这里。
他们一边答应着,一边步步逼近,上前扯着我的衣服。
我爹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我被他们侮辱。
我疼的没有了知觉,只听到他们兴奋的声音:“李大头,就剩你一个了,还不快点上,错过了这个,这辈子估计都睡不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了!”
我爹被活活气死,我身无分文,拖着残败的身体去大街上卖身葬父。
恰好被老夫人看到,她没想到我还活着,说只要我在脸上写上“下贱”这两个字就可以给我银两。
是谁在我脸上写的我忘记了,只记得那天老夫人只在地上扔了一钱银子,让我爬着去拿。
我也记不清有多少人看了这场戏,只记得那天我在娼妓馆的叫拍已经到了五百两银子一晚。
但是我却没有陪客,因为有一个人冲进了娼妓馆,将我从客人身下拉了出来,带着我跑。
我是跑过了,但是那个人没有跑过,被客人一怒之下割掉了舌头。
他指了指树上结的李子,我便叫他李大哥。
李大哥,李大头。
我从来没有将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过。
我转过头去看李大哥和送送,发现他们两个是如此的相像。
怪不得他被拔掉了舌头一句怨言都没有。
怪不得他会这么全心全意的对我好。
怪不得送送会开口叫他爹。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五)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郡主和凌将军和离了,因为我。
那天我和老夫人的谈话被站在墙头上的凌迟听到了,他终于敢逆着老夫人的意思,把我接进了将军府。
哀莫大于心死。
在哪对于来说都无所谓了,就算现在让我跳进万丈深渊,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凌迟每晚都要歇在我的屋内,却从来不碰我。
他说,他知道我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老夫人欠我的,他会慢慢弥补回来。
可惜,破镜不能重圆,皱纸不能抚平。
凌迟和我夜间谈心,他问我,如果重新来一次,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将军忘了,我是下贱坯子,是不配入将军府的。”
凌迟坐起来,朝天发誓,我一直都是他心中的唯一的,爱的人。
凌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我爹的坟,将他的碑移到了将军府的坟冢,把老夫人气的当场要冒烟,手中的拐杖砸向我,正中我的头。
凌迟维护着我,和老夫人吵架,处处向着我。
我想,如果四年前凌迟没有去出征,他像现在这般维护我,那该多好。
老夫人听凌迟说要和我成亲,只给凌迟撂下了一句话:“你要是敢娶她,那我就去死。”
凌迟不敢拿老夫人的命赌,可是我敢。
往日我一直苟且偷生,笼罩在那些不堪往事的阴影之下,不知什么是反击。
有时候醒悟就是一瞬间的事。
凌迟他不是说爱我吗,他都不敢反抗老夫人的意思,他怎么配说爱我啊。
我和凌迟大婚的时候,老夫人大病了一场。
只是大病而已,小事。
凌迟上朝回来,心事重重,说最近要搬家,我们要回城东的祖宅住。
凌迟没说是为什么,我也能猜到一二。
一为卸磨杀驴,国家太平,不需要大将军;二为违逆圣心,当朝郡主,竟被一朝臣子写了休书。
于是我们举家搬到了城东的祖宅,虽比不上将军府华贵,但是风景倒是别致的多。
搬到祖宅之后,老夫人的身体是越来越不好,凌迟的兵权是一日比一日少。
一日,凌迟不知道在哪喝的酒,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醉醺醺的,像摊烂泥一般倒在地上。
我把他扶到床上,想给他弄些醒酒汤之类的,却被他抓住了手腕甩在了床上。
他扑过来,泛着酒气的嘴巴在我的身上停留,双手不住的撕扯着我的衣服,在我的腰上抚摸。
这一幕是我每次梦到都会哭醒的画面。
我挣扎着想要躲开,可是我越挣扎凌迟的力气就会大两分,我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凌迟,你答应过我,不会勉强我的,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我大声嚎叫着,凌迟终于清醒了一分,抬头头来,眼睛无神的看着我。
“啪!”凌迟的巴掌甩到了我的脸上。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这个?我为了你,为了娶你,什么都没有了,我的兵权没有了,我的将军府没有了,我的老母亲,也快没有了...”
凌迟说,都是为了我。
可除了娶是我让他做的,其它的难道不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做的吗?
“娼妓馆是你自己要去的吧,一个下贱坯子,你还在装什么纯洁呢,手拿开!”
我想,我就应该和我爹一起死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