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朱雀镇一路向北,飞越山川林海,眺望江流河岸,坐落于山清水秀之间的便是宣镇。
“前面就是了吧?”纸鸢一手搂着陶白池,一手指点前方。
“我看见了,要降落了……”陶白池一提醒,纸鸢便将他紧紧勒住,“我抓紧了。”
凤凰飞骑穿越山林之前的云雾缭绕,飞向宣镇上空。
宣镇上,清风拂来,花语沁香。
一整条街挂满油纸伞,小到花鸟鱼虫,大到锦绣山海,皆能融于伞面。从空中望下去,宛若一副世间美景的画卷展开,绵延长街。
纸鸢望之出神,二人已在低空。
街头的瞭望楼上,房中展开一柄又一柄巧妙绝伦的伞一一呈现,可这些却无一能入眼一人法眼。
“宣沁姑娘,您看我这伞面,青萍红莲,就宛若宣沁姑娘您青衣红颜,美不胜收!”男子介绍道。
推开视若无睹的其他伞,名为宣沁的女子纤纤素手抚摸那柄青萍红莲,“有点意思,今日我就拿它了。”
一袭青衣,人面桃花,一双含情桃花眼却目空一切。推开瞭望楼的窗门,一伞先出,伞倾人现。
在伞拨开的一刻,宣沁除了是自身华丽登场,更无法不察觉空中的那样东西。
她抬起弯眸,从袖子里窜出一张红纸娃娃飞向上空,正对凤凰的腹部。
“看够了吗?”陶白池回头一问,纸鸢正扶着他的肩膀向前一探,咫尺之间的风撩动眼波。
猛然,凤凰一阵倾斜震颤,陶白池展臂将纸鸢护住,“啊!”
这并非陶白池的一瞬之失,而是持续地晃动颠簸,甚至于在他打算降落之时,却有另一股力量操控着凤凰继续飞航,环绕圈圈。
“陶白池你不是说要降落?”纸鸢疑惑。
“有人在耍我们。”陶白池不做反抗,一脸淡定地观察。
那楼那伞可不要太显眼,陶白池挥扇,飞射出一根扇骨,穿透了伞花,却被宣沁躲了开来。
“竟然打坏了我的新伞,真该死!”
陶白池与宣沁隔着相当的距离,彼此只能看见对手是个人,却已经针锋相对。
“你摸摸傀儡下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陶白池说。
纸鸢也很大胆,即刻趴着摸下去,很快的将红纸娃娃抓了起来,“是这个纸娃娃!”
宣沁暂且远观还未决定如何出手,却望及惊道:“还有个人,她怎能轻易地将我的傀儡扯下?”
“不知来到谁的地盘敢如此招摇过市,看来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宣沁从袖中显出另一张红纸傀儡,以手掌印在伞把之上,随即向空中甩了出去。她再以十数张纸傀儡使街上的连环伞连串拔起,宛若天梯形成。
宣沁纵身一跃,行走伞间,犹如漫步云端,与陶白池得以持平对阵。
“哇!”纸鸢为之惊叹,不仅是飞伞成梯的奇观,亦为碧色青春,翩然若仙的她。
靠近之后,宣沁才发现骑鸟而来的居然是一位惊艳明眸的美男子,怒气竟直接消减了大半。
“没想到还是个小白脸,长得倒是不错。如果你肯为我打伞走遍宣镇,我就原谅你。”宣沁笑颜傲慢。
“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陶白池话音刚落,回旋的扇骨斩断伞面与伞柄,身首分离一瞬间,便叫宣沁失去所有控制坠落下去,“啊!”
迎风飞舞的伞面,如花影凌乱。
“她不会摔死吧?”纸鸢不由得担心。
“胆敢调戏我,死了也是活该。”陶白池丝毫不懂怜香惜玉。
飞伞之中,四十九道红纸傀儡饱含愤怒从地面飞升而上将凤凰贴满,一瞬间炸裂粉碎。
陶白池落地一步踉跄,只见满地的伞架一片狼藉。还有方才摔下来凌乱了青衣与青丝的宣沁恶狠狠的目光。
陶白池满不在乎地一掠而过,环顾四周怎么不见纸鸢摔在地上。他仰头呼唤,“纸鸢?”
街檐上原本整齐排列的伞损毁出一个大窟窿,一把伞面缓缓降落,纸鸢稳稳当当地扶在伞面上,距离地面不到半人高度才跳了下来,毫发无伤。
“你没事吧?”陶白池走过去问道,“长本事了,怎么没摔死呢?”
“我刚刚抓到这个!”纸鸢摊开手掌粘了一张纸娃娃,“然后就……”
“算了不用解释。”陶白池不稀得听。
“还我纸傀儡,你们两个以多欺少,欺人太甚,竟敢欺负我!”宣沁恶人先告状。
一声令下,街头巷尾成群的男人涌现,将纸鸢跟陶白池团团包围,“竟敢欺负宣沁姑娘,我们不答应!”
本以为只是撞见一个嚣张跋扈的女傀儡师,出手教训一番便罢了,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后援之众。
若是傀儡之争,陶白池自认为所向披靡,可是人海战术,他可丝毫不擅长。于是乎,陶白池毅然决然地把纸鸢推了出去,“都是男人,你人缘好,你解决。”
“这么多人我怎么解决?”纸鸢束手无策。
眼看着压迫之势即将将二人淹没,纸鸢灵机一动,举起陶白池的手宣布,“慢着,他答应为你撑伞,走遍全镇!”
径直长街,风吹动零落的伞滚滚而去。
衣饰铺内,宣沁衣衫破损,却依旧不折一副傲骨挑选衣物。
“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两个人虽然嚣张,但还算懂得急流勇退。”宣沁将挑上的衣物扔给纸鸢拿着,“你陪我进去整理仪容。”
“她又不是你的婢女。”陶白池表示拒绝。
“那你陪我进去也行。”宣沁一笑撩人,“你们两个至少得有一个在我眼皮子底下,才能保证另一个不逃走。”
到头来,纸鸢陪同宣沁进了换衣房,清一色的青色衣裳她是看不出任何差别,“你还真是喜欢青色啊。”
“没错,我从小就喜欢青色的衣物。”宣沁一件件比衬着,乐在其中。
虽然青色单调,但纸鸢不得不承认这个颜色与宣沁十分相称。
宣沁天生丽质,个性独特,美丽衣物只会是她的锦上添花。她整理发丝戴上发簪,擦拭脸上的灰尘洁白无瑕……
对比之下,纸鸢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物,粗布麻衣,毫无亮点。这让她不由得想起陶白池对自己毫不留情的挖苦话。
“你是那个家伙的婢女?”宣沁的眼神注意到纸鸢的衣着平平。
“不是……”纸鸢否认。
“不管是什么,你也算有点本事,之后我再慢慢跟你较量。”宣沁起身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地重新登场,掌柜的对宣沁简直赞不绝口,“宣沁姑娘,这件衣裳由你来穿真是它极大的的荣幸!”
“陶白池呢?”纸鸢四顾不见其人。
“跟宣沁姑娘一道来的那位公子出去了。”掌柜的说,“你们两个进去他就出去了。”
“出去,他逃跑了?”宣沁始料未及地转向纸鸢,“他丢下你跑了!”
“他也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纸鸢幽怨念叨。
正当此时,一阵清风吹拂宣沁的裙摆和发丝。当她转眸望去时,一柄清水白莲的伞下一袭白衣翩然而至。
伞面缓缓落下,陶白池面带笑容,如沐春风。这一幕映入宣沁的眼帘有几多惊艳,在纸鸢看来便有几多诡异。
“你没跑?”宣沁盯了过去。
“为如此美丽动人的宣沁姑娘撑伞,别说是走遍宣镇,就算是走遍全天下我也心甘情愿。”
能说出这番话的人,绝对不是寻常的陶白池。他此刻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不同寻常。
可陶白池竟当真为宣沁一路撑伞,踏遍宣镇的街头巷尾,桥梁牌坊……
“我宣沁可是宣镇最美的女子,镇上一半的男人都喜欢我,能为我撑伞,是你十八辈子的荣幸。”
宣沁的美丽有目共睹,她的人气也是不容小觑。
尽管陶白池内心不服,但他嘴上却十分配合,“深感荣幸。”
“这个陶白池今日见鬼了?”纸鸢默默地在二人身后越走越远,“不过宣沁姑娘真的很漂亮,穿衣服也特别有风格,她跟陶白池走在一起……”
伞下的空间拥挤二人的距离,陶白池对宣沁虚与委蛇的画面越看越是难辨真假。
“宣沁姑娘是纸傀儡法师,很难得而且很厉害。”陶白池夸赞道。
“你还蛮有眼力的,而且竟然能够跟我过招,进退自如。”宣沁完全忘记自己的败绩。
二人聊起傀儡更是志同道合。宣沁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纸傀儡展示给陶白池看,她的性格就像是红红火火的颜色,热烈而张狂。
陶白池将红纸娃娃拈在指尖体会感觉,细细观察。纸傀儡颜色不同,裁剪样式不同……
宣沁的傀力爆发也只有将区区凤凰炸裂的威力,并不算强悍。雲洲城巨大傀儡的破坏却绝不简单。
“你师父是什么人?”陶白池问。
“你打听我师父做什么,想当我师弟吗?还是……”宣沁直勾勾地盯着陶白池。
“因为你这么厉害,我当然想认识认识高徒的名师。”陶白池理据十足地自辩,“如果能请教一番那更是再好不过了。”
“我师父才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前面就到我家纸铺,我倒是可以带你去见我师姐。”宣沁握住陶白池打伞的手背,眼神勾缠,“不过你可不能再喜欢上我师姐,因为你已经为我撑伞了。”
前方宣纸铺子,古色古香,清雅幽静。
陶白池正是听说宣沁的背景才“心甘情愿”为她撑伞。
一个白衣背影,长发及腰,素手纤纤,驻足于纸架前将挂纸抚平。
宣沁临门一脚,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师姐察觉,“回来了?”
伴随着温柔的问候,师姐优雅转身,身姿不惊一丝一缕风,却惊动陶白池漫不经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