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微动，只见深红的宫墙之下，男子一身黑金色华服，玉冠束发，幽黑的眸子冷冽如寒潭，眉目俊美妖异，却含着一丝煞气，气势强悍得让人不敢直视。
苏锦薇和慕容玉成皆是脸色一变。
慕容玉成是惊异和心虚，苏锦薇则是心头欣喜。
如果说她对顾凌墨抱有的态度从一开始只是利用的话，那此时此刻真的能称得上感恩戴德了。
这男人总能像奇迹一般，在她遇到困境的时候，从天而降。
苏锦薇强压下心中的喜意，一本正经地拱手作揖。
而顾凌墨从一开始就将视线着重放在慕容玉成身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步步紧逼，“成王近日来好像很得闲，今日又不上早朝，成王一大早赶着进宫，莫不是又要来找皇上有事商议？”
不等慕容玉成回答，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含糊的轻笑，“今日恐怕不太行，皇上有正事要忙。但王爷要是去找贵妃娘娘，当臣没说。”
这话就差明说慕容玉成每次来找皇上都不是什么“正事”了。
慕容玉成勉强挤出个应付的笑容，晃动折扇挡掉自己半张脸，“丞相好眼力，本王急着入宫，是昨儿夜里下人传信，说母妃近两日身子不太利索，这才赶早过来了。”
“早听闻成王仁心宅厚，没想到孝心也可见一斑，”顾凌墨从容不迫地走到苏锦薇跟前停下，话还是对着慕容玉成说的，“只是贵妃娘娘既然身体不利索，成王爷又来这么早，恐怕娘娘得赶起来接待王爷了。”
“这……”慕容玉成几乎咬碎一口银牙，从牙缝里挤出笑音，“本王还真是不如丞相考虑的周到，下回进宫前必定好好问问丞相，看什么时辰才最好入宫！”
“臣——”顾凌墨慢条斯理地拖长尾音，“愿洗耳恭听。”
“告辞！”
慕容玉成狠甩了把袖子，怒气冲冲的掉头就走。
苏锦薇还不忘在身后好心地提醒道：“成王爷，你走错路了，应该是往左拐！”
颀长的身影差点跌倒，又怒气冲冲地调了个方向，袖子带起的风把路边的草都吹到另一边。
等慕容玉成的人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中，苏锦薇才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她觉察到头顶传来的视线，又赶紧双手捂住嘴，暗道这幸灾乐祸的也太明显了！
她赶紧补救，“没想到成王看起来还挺有活力的。”
“嗯。”顾凌墨没有拆穿她，也跟着勾了勾唇。
两人并肩往深宫里走，穿过一条长长的麓景路，再跨过水门桥，便是怡心殿了。
今日皇上专门在怡心殿等她，也不知这其中有何深意……
苏锦薇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仍旧难掩紧张，连顾凌墨为什么在宫里都没问。
等到脚跨上怡心殿的台阶了，身旁的男人才淡淡地开口，“皇上心情好的时候，一般会来怡心殿找臣下棋。”
苏锦薇若有所思地抬头看顾凌墨，又听他道：“不过圣上的心思不是我等能揣测的，保持平常心，圣上从不难为真诚的人。”
明明只是简单的只言片语，可苏锦薇听进耳朵里，心也奇迹般跟着安定下来。
她总算腾出心思，弯起眼睛笑道：“小叔，好巧今日/你在宫里，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上回祈雨仪式不也没有我在吗？”顾凌墨斜睨她一眼，“我看你祈雨仪式上表现得也不错。”
顾凌墨可是整个京城出了名的面冷嘴毒，能得到他一句“不错”，苏锦薇顿时心花怒放，一双眼睛都霎时亮了起来。
刚巧两人跨上最后一级台阶，皇上身边的公公李景宏就等在殿口，见状，细细的笑了起来，“诶呦，南安郡主这是碰到什么天大的喜事了，笑的这么开心？”
他目光一转，落在了不苟言笑的顾凌墨身上，因着皇上跟顾凌墨常常下棋，他又常年伺候在皇上身边，彼此就少了些生分，打趣道：“丞相大人原来也有逗乐小姑娘的时候。”
顾凌墨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单脚跨过怡心殿的门槛，又被两个丫鬟在前头带路。
殿内宽敞，苏锦薇盯着脚前的路，时不时偷偷用余光打量殿内的布置。
地上铺着厚厚的松木，不知从哪飘来的熏香，让人闻了浑身松软舒畅；墙上雕着神女和观音，观音手捧一桐木圆筒，中间燃着三柱香，香烟袅袅向上攀升，一直蔓延到房梁顶上，引出一尊巨佛。
明明只是壁画，看了却栩栩如生，让人感觉仿佛身在其中。
不愧是皇帝的宫殿，处处都透着精细。
苏锦薇在心中暗自感慨，也不敢多看，一路经过不少茶桌、佛像，再到一个硕大的流水假山，往后才是一展铺着山水画的屏风，上头隐隐绰绰倒映着横木方的影子，横木方上俨然坐着个人。
顾凌墨停下脚步，苏锦薇看得太过入神，冷不丁撞在了他背上，痛倒是不痛，就是窘迫得整张脸都红了。
顾凌墨斜斜的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而是俯身一丝不苟地行礼，“微臣顾凌墨，参见皇上。”
横方木上的人影晃动了一下，像是从原本的侧坐变成了正坐。
苏锦薇赶忙跟着拜了下去，一颗心紧张的砰砰直跳，“臣女苏锦薇，拜见皇上。”
假山上的水流“叮叮咚咚”，让皇上威严的嗓音也掺上了亲和，“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谢皇上。”
最后这句两人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同起身，总算到了皇上跟前。
苏锦薇总算看清这横方木是什么了，原是一类似美人榻般的木头方长榻，上头摆着一小方桌，有茶水和棋局。
“苏府有二女，你比你的妹妹要通透得多，”皇上眼角的细纹机不可查地抖动一下，笑道，“会不会下棋？”
这个问题把苏锦薇问到了。
她该怎么回答？要是说会，等会儿轻而易举地败给皇上，岂不是显得她棋艺不精还想卖弄？
可要是说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