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带来了吗?”顾凌墨冷声问。
“当然,”何煦叹了口气,“不过以为用不着的,所以没带进来。”
反正距离不远,等一会儿也不费事。
很快那个丫鬟便被送了进来。
“好好交代吧,”何煦温柔一笑,扇子尖在丫鬟的脸颊上轻轻刮蹭了两下,暧昧地眨眨眼睛,“记住你说的话,要真喜欢,可别连真话都不愿意讲哦。”
“这是什么意思?”顾夫人直觉不对,一把将自己儿子护在身后,“提前找人串通好了,想为难我家长决?”
“是啊,这个丫鬟我从来没见过!”顾长决被母亲护在身后,勇气也增加了一点。
丫鬟本要说真话,看到这阵仗一时间傻眼了。
“把跟你接头的那个人找出来。”顾凌墨淡淡道。
他似乎永远不会受到影响,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顾长决看了就心里恨的牙痒痒,偷偷给守在门边的下人递了个眼神。
马上顾府所有的家丁都被喊了过来,丫鬟着急的在每个人之间搜寻,脸色越来越惨白。
“怎么了?”顾凌墨不动声色地问。
“我、我……”丫鬟哆嗦了一下,害怕的差点晕过去。
“别着急,”何煦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揉着,“慢慢来。”
“好……好。”丫鬟定了定神,又仔细的将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这会儿终于确定了。
“相爷,”她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没有,跟我接头的人不在这里。”
顾凌墨的眼神陡然凌厉。
而顾夫人半点不怵,双手插着腰,喊了起来,“这下还要说是我家长决的错吗?”
“顾府的家丁真的全都在这里吗?”顾凌墨冷漠的扯了扯嘴角,“你们的卖身契呢?全都拿出来对照。”
“小叔,就算你是顾家人,也不能用这种口气说话吧!”顾长决的眸光闪烁着。
顾夫人也冷嗤了一声,“说到底咱们还是已经分家了的,相爷就算有再大的威风,也不能直接搜查咱们家的卖身契!”
“原来是要我报官府的意思?”顾凌墨抬了抬下巴,眼眸乍现冷光,“何煦,那就依他们所愿,去官府走一趟。”
“不行!”顾夫人此时心中非常不安。
她对自己这个儿子可不能说是完全信任的。
要是真的查出些什么,对顾长决的名声会更差。
就按照顾长决如今的名声来讲,已经受不得半点打击了。
“老爷怎么还没来?”她忍不住小声催促。
“马上了,老爷已经在凉亭那儿了。”
顾夫人心里松了口气,再次看向顾凌墨时,整个人又盛气凌人了不少。
“你但凡还有点当叔叔的自觉,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搅长决读书!你看看现在几月了?还有不到一个月,长决就要春闱了,你这时候报官府,是想耽误长决一辈子吗?”
“春闱年年都有,就算他今年没考上,明年不也有机会?”顾凌墨嗤笑道,“估计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否则怎么会书也不读了,只想着陷害苏锦薇?
“锦薇只有今年这一次的机会,顾长决,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就赶紧收手。”他冷冷地道。
门口闪过一道黑大的身影,紧接着,顾侯爷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顾凌墨。”顾举升目光沉沉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那眼神仿佛头一回认识自己这个弟弟似的,“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苏锦薇说到底还是个没过门的媳妇儿,况且还是个女子。你不关心长决,眼下跑到我家里来,指责长决?”
“你家里?”顾凌墨琢磨着这句话,突然感觉特别有意思。
他微微翘起唇角,轻笑道:“大哥,原来从我成立丞相府的那一天起,顾府已经不能叫做我的家了。”
顾举升被说中了心事,脸色有些难看。
顾夫人反而没有他那么多顾虑,反正她从始至终都没把顾凌墨当成自己的家人。
“不然呢?分家本来就是这个意思!况且,我们也没有堂而皇之的把丞相府当成我们的家。”顾夫人大言不惭地说。
“相府……”顾凌墨一口气冲到了胸口,他轻轻吸了口气,修长的手指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他突然意识到,当年的自己似乎做错了一件事情。
“大哥,当初你承袭爵位的时候,对我说过的话,全都忘了吗?”
顾凌墨黑漆漆的眸子盯着顾举升,“要是大哥忘了的话,我可以提醒你的。”
顾举升呼吸一窒,下意识偷偷看了眼周围围着的下人。
他非但没忘,反而随着年纪的增长记得越发清楚。
那时候的他本来是没有资格继承职位的。
可不知顾凌墨哪根筋搭错了,竟然仗着自己科举的成绩,主动让出了爵位。
“凌墨,大哥虽然承袭了爵位,可在大哥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好。以后,你就把大哥的家当成自己的家,不要有丝毫的顾忌。”
他说出这句话完全是凭着本心,即便是这会儿,他也不能否认——那时的他非常感动。
他也以为自己会按照自己说的话做下去。
可事实就是,在他当上侯爷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顾府原本的那些丫鬟婆子长工全都辞退了。
那些人的存在,无一不在提醒他——他的爵位是从弟弟那里获来的。
随着时间的增长,这种异样的感觉就如同一根刺,深深的扎在他的心脏里。
“大哥,你的爵位本就是我让来的。”顾凌墨略微抬起下巴,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股讥讽。
这是顾举升这些年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画面,而今天,完完全全在现实重新上演了一遍。
他猛的捂住胸膛,目眦欲裂,嘴唇颤抖着张开,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咝咝”声。
“老爷,你没事吧?”顾夫人吓了一跳,赶紧抬手在他后背拍了拍。
“咳咳咳……”顾举升呕出一口痰,眼圈通红地死死盯着顾凌墨。
过了一会儿,他的气息才终于平息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