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生涯的大哥。
他想看顾举升会给他怎样一个解释。
“凌墨，我看忘了的人是你。”顾举升阴沉沉地说。
顾凌墨的眉心轻轻跳了一下，面色沉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地等待下文，顾举升也没有让他失望，冷森森地说：“凌墨，今天的话我早就想跟你说了。这些年你自诩把爵位让给我，在我面前高高在上，仿佛我永远低你一等的样子。”
“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当初，父亲原本的打算就是将爵位传给我？”
“传给你？”顾凌墨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荒唐的笑出了声。
这笑声中的嘲讽让顾举升本就心虚的心情更为恼火。
他给自己壮胆似的，拔高声音吼道：“你有什么好笑的？若不是我娘当年的母家不行，轮的到你母亲上位吗？”
“你也不算算我比你大了多少岁！”
“我跟父亲相处的时间最久，你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彰显地位的工具而已！”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爹当初就找我私下聊，说什么要把爵位给我，让我别担心。”
“还不是你自作聪明，提前说要把这爵位让出来……和谁保证那一定是你的？”
一句句嘶吼在整个院子里回荡，所有人都惊呆了，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顾夫人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立马趾高气昂起来！
亏她这些年还以为夫君的爵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搞半天是本应如此？
“凌墨，你是个聪明的，我不信你没看出来。”顾夫人冷笑一声，“你就仗着你哥哥老实，所以才得寸进尺！这些年一直拿着这个由头压着我们，害得我们受了什么委屈也不敢宣泄。”
顾凌墨整个人仿佛被冰住了一般，木然地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家人。
他用力扯了扯嘴角，只能僵硬的提起微末的弧度，“你再说一遍？”
他不是不信，他只是没想到，这么无耻的话竟然能从顾举升的嘴里说出来。
顾举升以为他是被伤到了，洋洋自得的翘起嘴角，但又努力的压制下去，装出一副疼爱弟弟的温和模样。
“凌墨，这些话我本来一辈子都不想告诉你的。让你以为你将爵位让出来，至少你不会觉得父亲偏心。”
“如果不是你今天逼我，我也不至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双手摊开，掌心朝上。
“噗。”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是少女毫不顾忌的爽朗大笑。
这笑声在局势紧张的院子里更为明显。
所有人情不自禁的闻声看去，来人一身雪白貂皮大氅，毛领上延伸出一截修长的脖子，上头是一张明媚的脸。
“顾侯爷刚才说的话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苏锦薇揣着手炉，笑吟吟地说，“若侯爷当初是嫡长子，今日说这话并没有半点毛病。不过嘛——”
她故意顿了顿，欣赏顾举升毫无血色的脸。
“侯爷当初一个庶子，还是更没什么才华的庶子，怎么如今好意思一口一个，说是当初的老侯爷要把爵位让给你的呢？”
“你个黄毛丫头懂什么？”顾举升想要制止。
顾凌墨侧身一动，半挡在了苏锦薇身前。
他面上仍旧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不过只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是让想要阻止的人不敢上前了。
“锦薇就算才学书浅，但嫡庶之别还是分得清的。圣上早就规定了，家中的爵位可不是由侯爷说了算的，不仅要家中嫡长子，还要得到皇上的认可。”
“试问侯爷当初哪一项符合了呢？”
“凌墨不同您争，但你反过来倒打一耙，是不是有点太白眼狼了？”苏锦薇冷笑着反问。
顾举升紧紧抓着顾夫人的手，气的面容都扭曲了。
“顾侯爷刚才大义凛然的说了那么多，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侯爷不说，那么锦薇就在这里斗胆说两句。当年的事，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是你来继承爵位，就是凌墨让给你的！”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老侯爷当年真的老糊涂了，动了要把爵位给你的心思，可他有那个能耐让你坐上这个位置吗？”
“你也知道，你母家不行，连正夫人都做不了。”
“够了！”顾举升忍无可忍的大吼道，“就算我母家不行，可陪老侯爷那么多年的，不是我母亲是谁？”
“没谁指责你生母不够尽责，只是侯爷夸自己姨娘就罢了，反过来踩一脚凌墨的母亲，这是想做什么？”
顾举升反应极快的否认道：“凌墨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我什么时候踩她了？我对母亲向来是恭恭敬敬的。”
“侯爷以为我来的晚，刚才没有听见吗？”苏锦薇条理清晰的说，“方才是谁口口声声说，凌墨只不过是老侯爷用来巩固家族的工具？”
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下人，顾举升说过的话，他们全都听见了。
这时候，他就是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顾侯爷，话说回来，自从凌墨的生母嫁入顾府，你们的日子也改善了不少吧？”苏锦薇皮笑肉不笑地道，“哪有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道理？”
顾举升被堵的哑口无言，想要辩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谁放你进来的？”顾夫人气急败坏地道。
“怎么？我还以为你们有更多手段呢，这就辩解不了了？”苏锦薇嘲讽道。
“你个泼妇！”顾长决的胸膛激烈的起伏。
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曾知道过。
眼下也只能尽自己本能的维护家里人。
可骂出这样空洞的话，根本毫无攻击力可言。
果不其然，苏锦薇非但没有被他骂得跳脚，反而还露出了更加讽刺的笑容。
这笑容太过刺眼，就像是往顾长决的胸口插了一把利刃。
他恨得牙痒痒，与此同时，这样张望的苏锦薇，又给他带来了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心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似乎要从他的喉咙口里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