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薇执笔的手一顿，在雪白的信纸上留下一团黑污。
她干脆搁笔，将信纸揉成一团，淡道：“叫人跟上去了吗？”
“跟上去了。看路线估计跟前几次一样，会和顾世子在怡红院碰头。”
怡红院是京城中出了名的风月地，打着歌风颂月的名号，其实跟勾栏没什么两样。
里头都是各色各样的美人。
苏锦薇的身子后靠在椅上，不由有些嘲讽，“她倒是不怕顾长决被这些人勾走了。”
“主子，根据探子的情报，这两人只是借怡红院人多，好做掩护。”
言外之意就是，顾长决可没机会跟其他女人眉来眼去。
暗卫双手呈上一张纸，赫然写着“三楼楼梯左拐的尽头”。
这便是那两人上回苟且的地点了。
苏锦薇换了张新的信纸，蘸了墨水，一边写，一边道：“继续盯着。”
“是。”
只能说狗改不了吃屎，顾长决被顾夫人那样紧盯，也就振作了一段时间。
苏锦薇重新思索，想来前世的顾长决那么恨她，跟她劝诫他好好读书也有一定关系。
那么这一世，她就放任他好好的烂下去。
苏锦薇落下最后一笔，叫人把信包好，给慕朝雨送去。
很快就迎来夏游那天，风和景明。
乐安山脚下，一群少年郎聚集在树荫下，笑声和谈话声交织在一起。
乐安山脚有一亭，因常年有流水经过，又称作泉平亭。
少女们躲在亭子里，时不时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树荫，目光含羞带怯，似乎都有心仪的人。
慕晴雪也在这一众少女之中。
她殷切地盯准了树阴下最为挺拔的少年，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步家世代都出将军，最重要的是，步家家训有说，凡是步家的男子，都不能随意纳妾。
这一代更是只出了步应允一子，想也知道步老将军以后的官爵肯定会落在他头上。
步应允长得英俊，浑身一股硬朗的气势，在一众书生中气质超群，很难让人移开眼。
光是慕晴雪身边好几个，就有不少往步应允那儿暗送秋波的了。
慕晴雪压下心中的嫉妒，不动声色地往前走，想让步应允看过来时，只能看见她一个。
她算盘打得倒好，谁料步应允竟也跟着移开，像是因为她挡住了什么人，不得不换个方向似的！
慕晴雪呼吸一促，下意识追寻少年的目光，却正落在自己最瞧不起的庶妹身上！
慕朝雨尚未意识到她看过来，而是弯起唇朝步应允笑了一下。
刹那间，少年也绽放出淡淡的笑意。
……贱人。
慕晴雪攥紧手心的帕子，快步挡在了慕朝雨跟前。
“二姐姐。”慕朝雨唇角的笑容消散了。
“你刚刚在笑什么？”慕晴雪强忍心中的妒意，阴阳怪气地嘲讽道，“苏二小姐还真是待你不薄，又给你买了新衣裳了？”
慕朝雨一身潋光长裙，美得惊心动魄。
大家或多或少都若有所思，原来这些是其他人买的？
“二小姐，这是我们小姐自己买布匹，找裁缝做的！”池儿赶忙拦在慕朝雨身前。
“呵，买布匹的钱不还是从苏锦薇那里要来的？”慕晴雪懒懒地掀起唇角，“不要怪姐姐说你，为了爱慕虚荣去给其他府的小姐做丫鬟，实在是丢了慕府的脸。”
今日聚集在此的都是京中有名望的小姐，这话要是传回去了，对慕朝雨的名声可谓是侮辱！
池儿急红了眼，“二小姐，我家小姐跟苏小姐只是关系好的挚友，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
“啧，你个丫鬟，话怎么这么多？还真是没大没小。”慕晴雪态度轻慢地把玩自己的长指甲，“你主子没教好你，什么时候该叫，什么时候不该叫吗？”
“够了。”慕朝雨眉头紧蹙，“池儿，你到我身边来。”
她不想跟慕晴雪争口舌之利。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然而一转身，差点撞入一人的怀中。
“抱歉……”她匆忙抬头，对上苏锦薇似笑非笑的眉眼。
“薇薇！”
被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而有些慌乱的心，出奇的平静下来。
慕朝雨安心地握住苏锦薇的手，扭头下巴微抬，“二姐姐，刚才那些话就当我没听到。我跟薇薇妹妹结识多年，还望你不要污名了我们的关系！”
“你！”慕晴雪胸口一堵，满心的不爽。
她欺负了慕朝雨这么多年，就是仗着慕朝雨性格温吞，不喜争吵。
这回敢当着众人的面嘲讽慕朝雨，就仗着慕朝雨不会反驳！
谁能想到这软包子有一天也有变硬气的时候？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呀！”慕晴雪尖酸地笑了一声，“你敢说你身上这些物什，没有一样出自苏锦薇之手嘛！”
“瞧瞧，原来好友之间赠送的珠宝，得放在匣子里供着，戴是万万不能的，否则就得沦为好友的丫鬟了。”
苏锦薇慵懒一笑，胳膊随性地搭在慕朝雨的肩膀上，手指则有意无意的拨弄着慕朝雨的翡翠长耳坠。
“这翡翠耳坠是我祖母留下的圣物，我跟朝雨姐姐关系好，想送便送了。不过慕二小姐因此断言朝雨姐姐被我当做丫鬟，莫非二小姐对自己的丫鬟都如此出手阔绰的嘛？”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慕晴雪身旁的几个丫鬟身上。
大家也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别说翡翠耳坠了，就连个像样的耳钉都没有！
“噗……”
“哈哈哈……”
几个小姐忍不住笑出了声，羞得慕晴雪满脸通红！
苏锦薇才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亲昵地搂着好友的脖子，又道：“对了，朝雨姐姐，上回还听慕府克扣你银子了。这个月还克扣么？”
这已关乎慕府的颜面了！
慕晴雪厉声道：“苏锦薇，你不要在这散播谣言！前段时间确实是慕府的铺子经营不佳，所以才暂借了一个月的银钱，后来全都补上了！”
她的眼神飘向身旁的丫鬟，丫鬟立马会色，“清官都难断家务事，苏小姐可别含血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