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薇有听人提起过。小叔也知道这事？”
苏锦薇仰起头，就见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是男人从树上跳下来了。
柳夫子拧眉哼道：“什么‘夏游’，就是闲来没事的人，找消遣的法子罢了。”
他刚想勒令苏锦薇别动心思，好好在书院待着念书，膝盖倏然轻轻一疼。
柳延平立即掀开层层叠叠的眼皮，怒视刚从树上跳下来的小子。
当年他也动过收这小子为徒的心思，没想到少年对他如同和平常人一样冷淡。
还没等他开口，就毫不犹豫地用背影无声拒绝了他。
不过少年时的顾凌墨确实有那个实力，不仅比他还要早两年考取功名，甚至在朝中也混的风生水起。
但这也不是顾凌墨无缘无故用小石子弹他的理由！
柳延平愤愤地揉着自己的膝盖，却听顾凌墨淡淡道：“你想不想去？”
柳延平眯眼看向被问话的苏锦薇。
“这……”苏锦薇犹豫道，“还是算了吧，八月就要乡试了，此时出去风险太大。”
万一不小心得了热病，那可不仅是错过了这次乡试，更是此生都与朝政无缘。
本以为顾凌墨也是想警戒她，可没料到事实恰恰相反。
顾凌墨破天荒地道：“你在书院闷了有三月有余，偶尔出去放松一下也未尝不可。”
“八月就要乡试，现在跑出去，不就是功亏一篑嘛？”柳延平当场就不乐意了。
“区区一个乡试，顶多是不能拔得头筹，况且距离考试还有一月有余。夫子当年也是这般小心谨慎的么？”
顾凌墨轻飘飘的语气让柳延平当场上火。
他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才子，后来被人常常拿来跟顾凌墨比，就算他很想大度，也总觉得有些话比较刺耳。
比如什么“再天才，不还是没顾凌墨天才吗”，“说到底考取功名的时候不也到了16岁，顾凌墨可是14岁就夺得状元呢”，诸如此类，等等等等。
他将事后讨论的这些人归类为没见识的东西，可心里终归是有根刺。
此刻听到顾凌墨也略带嘲讽的询问，他怎么坐得住？
“放屁！老夫当年游山玩水，是途经乡试，顺道考了个第一！”柳延平一拍桌子，眉毛翘动不停，从布满褶子的脸上透出了一股得意。
“哦？是吗？”顾凌墨唇角微勾，“既然如此，苏小姐备考如此久，夫子却还是如此担心，莫不是不相信自己的水准？”
否则不会连个小小乡试都如临大敌吧！
柳延平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顾凌墨这是想办法帮苏锦薇出去玩儿呢！
这小子何曾对人这么上心过？
柳延平从最初被戏弄的恼怒中回神，意味不明地看了顾凌墨一眼。
他躺回竹凉椅，摇着手中的蒲扇，道：“丫头，你想不想出去？”
“啊……啊？”苏锦薇微愣。
她正看这两人斗嘴看得高兴呢！
怎么好端端，问到她身上了？
虽一同相处了近半年了，可苏锦薇还是有些摸不准柳夫子的性子。
她斟酌道：“薇薇从未经历过乡试，恐怕还是要听夫子的。”
“考的都是那些东西，你底子不错，否则考核也不会夺得第一。”顾凌墨漫不经心地说。
明媚的阳光穿过叶子间的间隙，落在苏锦薇的身上。
她一时有些不太自然，淡笑道：“考核兴许是运气好……”
“如果你将实力归为运气，”顾凌墨微微俯低身，遮住落在苏锦薇脸上的光，“那么说不定，你这次乡试也能获得同考核一样的好运气。”
苏锦薇呼吸一窒，一眨不转地盯着眼前俊美的容颜。
这句话如此耳熟，好像前世听什么人说过。
苏锦薇的耳朵里甚至有些嗡鸣，她不知是不是被热出病了，连带着眼前的世界好像都有些旋转。
“好了！”
蒲扇搁置在桌面上。
苏锦薇猛然清醒，脸上发起烫，看向柳夫子，“嗯？”
“老夫是说，好，准了。”柳延平叹息了一声。
这段日子，他确实压着苏锦薇学了不少东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可是头一回收女徒弟，还在皇上那边信誓旦旦保证苏锦薇是可造之材。
朝廷里不少重臣都在背地里嘲笑他，说他年轻时站准了保守派，老了反而开始离经叛道。
他们都不看好苏锦薇，偏生他要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只准玩一天，回来以后立马收心，明白了没有？”柳夫子轻咳一声，面容严肃。
“真的吗！”苏锦薇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她迅速做起保证，道：“放心吧，夫子，我不会玩丢心的。”
等她完成今日的份额，柳夫子才满意地放她走。
夕阳西下，柳夫子慢慢从摇椅上起身，悠然道：“我倒不知道，你何时对那个小丫头那么上心了。”
顾凌墨的身形一顿，淡道：“毕竟是你收的第一个女徒弟。”
柳延平可不吃他这套，晃悠着脚步，“重点是‘女徒弟’，还是因为女徒弟是她？”
他戏谑地想探寻顾凌墨的神色，可男人从始至终都云淡风轻。
“你多想了。”
顾凌墨留下最后一句，转身离开了。
＊
夏游一事引起了京中不少达官贵族的兴趣。
夏日本就最为困乏，能结伴游玩再好不过了。
最有意思的是，这夏游，是一伙少男和少女结伴。
大家心里都抱着点不清不楚的意思，彼此不点破，府中父母也乐意。
毕竟提前接触了，总好过成婚当晚才第一次见面。
苏锦薇写信给慕朝雨说自己能去时，慕朝雨几乎掩不住激动，回了封急信。
原来，步应允也在这次夏游中！
苏锦薇前世对步应允唯一的印象就是骑马出征，再无其他。
她不由对这次夏游也十分期待起来，想看看能把好友迷成这样的，是怎样一个奇男子。
苏锦薇含笑执笔，在晃动的烛光下回复好友的信件。
门外暗卫的嗓音沉沉，“主子。”
“进来。”
暗卫大步走进，沉声道：“三小姐又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