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卿眠“啊”了一声,她知道顾涧对面的人是谁了。
当今天子无子,几十年来,只诞生过一位辅弼国君的太博,那便是前朝的正三品吏部尚书青昌存青大人。
一般而言,东宫太博都是虚衔,却不知是不是先帝有意为之,竟让正三品吏部尚书青大人担任此职,扶持一个没有母族的太子。
此举也导致朝中风云莫测,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青昌存笑道:“太子无需忧心,这天下能者居上。”
青昌存像似非常欣赏这位年轻的东宫太子。
二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谈论着,忽然一阵欢声笑语传来,几个穿着春衫的侍女上前笑道:“大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几位着鹅黄色衫裙的侍女一路分花拂柳,迎着一位穿着烟霞粉边罗裙,雪白挑线褙子的小姐走过来。
这般世家排场,看得卿眠连连咂舌。
这便是正三品吏部尚书青昌存青大人的嫡女,青琼裳。
青琼裳生得极美,容色非常出众,纵是隔花隔水,依旧不掩一身的端庄娴雅,颇有凤仪之姿。
不愧是太子太博的嫡女,这一看就是冲着培养皇后的路子去培养的。
元安朝风气开放,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青琼裳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上前,朝顾涧福了福身,轻声道:“见过太子。”
其实就在青琼裳走进园子的霎那,顾涧已经注意到了她,卿眠一直在察言观色,注意到顾涧的眼神倏地一亮。
青昌存笑道:“太子,这便是我家的小女。”
顾涧闻弦歌而知雅意,看向青琼裳的目光逐渐加深。
东宫太子妃空缺,他没有母族可依,若想得到青昌存的倾力支持,联婚确实是上策。
卿眠推了温如鹤一把,说:“主角出现了。”
她发现温如鹤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青琼裳看,果然,只要是美人,人人都爱看,看起来清心寡欲的温如鹤也不能免俗。
过了一会,温如鹤忽然开口问:“青府后来如何了?”
卿眠砸砸嘴,陷入苦思冥想:“我不太记得了,当年的事多是捕风捉影的坊间传闻,我也就听个乐子。”
哪里想到会有一天亲眼目睹呢?
“但是啊,”卿眠说,“我只记得下场不太好。”
而那边,顾涧已是低笑:“传闻中,青小姐的才华名震长安城,千金难得一见,我如今能见上一面,已是三生有幸。”
这话把青琼裳抬举得很高。
但青昌存却“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笑得沟壑纵横,眼底分明是喜不自胜的骄傲:“裳儿,太子在夸你呢。”
青琼裳起身行礼道:“民女生在闺中,所作的诗词皆是风花雪月,登不上大雅之堂,太子过誉了。”
青昌存又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个时候,又一道声音响起。
“你们都聚在这里作什么,这么热闹?”
卿眠循声看去,竟是一位穿着白色缭棱玉袍的少年郎,这位少年郎面如冠玉,身材高大,腰间还携着佩刀,一看就知道是习武之人。
顾涧笑道:“子陕兄也来了。”
子陕兄?
卿眠苦思冥想,终于想起,青昌存膝下有一儿一女,其女青琼裳冠绝长安,为长安第一才女,而其子青子陕则是鼎鼎有名的大将军。
青氏一族,是当之无愧的钟鸣鼎食阀阅,真正的世家高门,膏粱之族。
这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太子妃之位,只为青琼裳而留。
亭内,有长兄、父亲在,青琼裳与顾涧谈论起诗词从善如流,后背挺直,不卑不亢。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容貌而吸引,又因权衡利弊而接近,那么这会,顾涧眼底毫不掩饰流露出来的欣赏绝非虚假。
暮春三月,落英缤纷。
水亭内,凉风习习,棋局下完一局,顾涧还不走,有眼色的下人上前撤了棋盘,又陆陆续续端上了奉茶和各色鲜果。
四人围在白玉圆桌上畅所欲言。
这是未出阁的青琼裳,和顾涧的第一次见面。
她终于可以松懈下来的时候,便偷偷打量顾涧,在心里也有了计较。
这便是她之后的夫君,也是未来的天子。
从卿眠的角度,可以看得出,青琼裳眼底闪烁着细微的欢喜,显然对于玉树临风、尊贵矜持的顾涧,她也很满意。
卿眠在心里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东宫太子妃是极为受宠的,后来荣登帝后,宠冠六宫,风头无两。
但后来却出了一件轰动一时的宫闱秘辛,原本后宫之事是由帝后来掌管,顾涧却插手入内,将所有涉事者处死。
那件事后,据说帝后从此抑郁成疾,郁郁寡欢,连晨昏定省都减去了,从此一改常态信佛,经常去白马寺留宿诵佛。而对于后宫之事,能推则推,全由几位贵妃娘娘处理。
十天半个月不见帝后是常有的事,但纵然权力被架空又如何?
顾涧力排众议,依旧独宠青琼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