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青琼裳还未及笄。
从那之后,顾涧去青府的次数愈加频繁。
有时是为了商议政事,有时是为了下棋,有时则是为了青府的藏书而来。
入春后,雨水丰盈。
卿眠由衷地发现一件事,世家小姐可供娱乐的项目是真的少而无趣。
她像一个偷窥狂一样蹲守看了数日,只看到青琼裳平时不是在描鸾刺凤,斗草簪花,就是在弹琴下棋,作画吟诗。唯一的出行活动,便是其他世家的请帖,多是花宴、诗宴等流水宴,就算去了,也就是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和其他世家小姐说些客套话、继续作诗,品茶。
无聊死了。
温如鹤早就不耐烦了,非常消极怠工地离开了青府,让卿眠盯着青琼裳,而他去盯着顾涧。
卿眠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呆在这种幻境里十分折磨人,基本等于数着手指头度日。
青琼裳爱看书,时常呆在藏书阁里,有时候是磨墨写字,有时候捧着一卷书看。卿眠曾凑近看过,发现上面全是什么“关雎麟趾,后妃之德,忧在进贤,不淫其色,朝夕思念,至于忧勤。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后妃之孝也……”
卿眠看得头都大了。
顾涧也会来藏书阁和青琼裳见面。
由于青琼裳还未及笄,所以他们只是定下婚约,该走的流程都走了,合八字、行纳吉礼,就差明媒正娶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
顾涧对外向来冷漠示人,端起架子起来老神在在。但有几次来了藏书阁,屏退了掩唇而笑的侍女和仆从,他悄悄绕后,明知故问道:“裳儿也看《女孝经》。”
青琼裳一惊,端庄贤淑都装不下去了,羞得满脸通红。
每当这个时候,卿眠嘴里叼着草根,抱着拳靠在书架旁,双眼放空状,只顾着看窗外的黄莺斗趣发呆。
温如鹤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身后,把她吓了一跳。
“有什么进展没?”温如鹤问。
卿眠忧虑无比:“从这个进展,我只看到了一个皇后那花团锦绣、顺风顺水的一生。”
温如鹤皱着眉说:“要你有什么用。”
过了一会,他又说:“呆在这里太久了,时间过得太慢。”
温如鹤不想和她呆在一块儿,卿眠很理解。
他总嫌她多管闲事、嫌她拖后腿、嫌她办事不利,也不是一两回了。
但她现在胆子已经大了,呛道:“你有用,你有本事,赶紧让我们离开这里呀。”
过了一会,果然等不到温如鹤的回应。
卿眠冷笑一声。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已经逐渐摸清了他的底细。
温如鹤就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每次说话凶巴巴、硬梆梆,但奈何她在吵架不讲理这块独树一帜,最擅长把死马说成活马,诡辩第一小能手是也,温如鹤有求于她,对她打不得,杀不得,还要把她像小祖宗一样供着。
厌烦了,也只能说她几句。
但这种正人君子岂能占得了她这位卿家大小姐的口舌便宜?
卿眠没话找话:“不过经过我多日观察,我发现了一件事。”
温如鹤果然接口了:“什么事?”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他,勾起唇,眉眼一弯,就笑得像阳春三月的阳光:“我发现,原来真正的未婚夫妻,是这般的蜜里调油、情投意合。”
温如鹤本以为她会说出什么正经事,却未曾想她竟忽然讨论起男女之情,先是一愣,随后下意识去低头看她。
卿眠说话的时候眉飞凤舞,笑容灿烂而夺目,看上去竟还隐约有些兴奋。
他不自在地别过脸,轻咳了一声:“你给我说这些作什么?”
卿眠用手肑子推了推他,低笑道:“你看,我们和他们比起来,压根就不像未婚夫妻。”
“本来就不是未婚夫妻”这句话被温如鹤生生咽下去,他眸中闪过一丝恼意,但还是顺着问:“那像什么?”
卿眠毫无所谓地回:“像兄弟呀。”
温如鹤:“……”
卿眠继续说道:“你看,你出了点什么事,我就要对你讲义气,我们非要讲究个你来我往,不像兄弟像什么?”
温如鹤咬牙切齿道:“……好了,闭嘴。”
闭嘴就闭嘴,卿眠继续叼着草根看戏。
正是春光无限好,处处皆生机。